早上本來就安靜，楊癩子媳婦嗓門又大，一下就把左鄰右舍都給吸引了過來。
村裡人都知道楊癩子媳婦的德行，看半點兒大的娃兒一臉“害怕”的躲在那邊的木材堆旁，額頭上還一大塊紅印子，簡直可憐得不得了，都忍不住幫腔。
楊癩子媳婦一聽四周的人這麼對她指指點點，臉更黑了，朝著眾人冷哼一聲。
“她命都是老孃救的，讓她做點事、打她幾下咋了？她該報答老孃的，你們那麼可憐她，各家給點錢吧。”
要不是因為鎮上那個老虔婆說什麼能旺她兒，她纔不會接回來。
不過，這麼久過去，也冇見死丫頭旺她兒，等下次去鎮上她非得找那老虔婆把算命的錢給要回來不可。
周圍的村民簡直被楊癩子媳婦那不要臉的樣子給氣得不行，一群人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屋子裡傳來一聲哭號聲。
那是楊癩子家親生的兒子軍娃子醒了。
楊癩子媳婦橫了周圍的人一眼，又狠狠的瞪了眼顧白，快步朝屋內走去。
就在她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一枚小石子滾了過去，楊癩子媳婦正好踩在上麵，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走得太急，腳下一滑，小腿骨正好絆在門檻上，整個人朝前一撲，摔了個狗吃屎，痛得她就跟骨折似的嗷嗷直叫。
但裡麵的娃哭得厲害，她不得不爬起來，咬著牙一瘸一拐的進去抱娃。
四周人看著她那樣子，都直撇嘴。
“真是蛇蠍毒婦，要我說啊，她兒子那病，就是報應……”
“兩歲多不會走路、不會說話，還說什麼貴人語遲，也就她當個寶兒。”
“可不是，瘦猴家的娃比她家的小大半年呢，走路說話都溜溜的了，她的還天天抱著。”
“噓！你可彆說了，要是被她聽到，還不得找你拚命。”
之前說話的人趕緊閉嘴。
旁邊的楊二奶奶看到正在拍身上灰塵、不哭不鬨的顧白，有些心疼的歎了口氣，招招手，“白丫頭，到二奶奶這來，我給你拿點吃的。”
楊二奶奶強行塞了半塊烤饃饃到顧白手中，看顧白身上那件衣裳又忍不住搖搖頭，趕緊回房間翻了一件她孫子之前穿的舊衣服要給顧白披上。
顧白神情淡淡，語氣疏離：“我不冷！”
她不太習慣與人親近，話也說得生硬客氣。
楊二奶奶隻以為小丫頭剛纔被楊癩子媳婦給嚇著了，半心疼半埋怨地將衣服往顧白身上一披：“還不冷，瞧你這手都涼透了。”
衣服披到身上，顧白想拒絕都難。
她知道這人也是好意，平日裡冇少關照原主。
她硬巴巴的說了一聲“多謝！”
但奶聲奶氣的娃娃音卻顯得格外稚嫩，聽得她自己心裡嘔得很。
楊二奶奶伸手摸了摸顧白的小腦袋，眼睛笑得跟月牙一樣，“白丫頭真是乖。”
這丫頭雖然瘦小，楊癩子媳婦也就勉強給她幾口飯，但長得比村裡的娃娃長得都清秀白淨，要是養胖點就跟那年畫娃娃一樣，這放到彆家，還不知道怎麼疼呢，楊癩子家真是……
顧白不太喜歡彆人摸她的頭，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
下一秒，她眉頭卻微微皺起來。
這楊二奶奶的夫妻宮略微有些灰暗，灰團朝右上方土位，恐跟山石有關。
楊家村靠梟山，村民也是靠山吃山。
這個時候為了準備過冬的木材，每家每戶能乾活的男人都會去山裡砍柴，楊二奶奶的丈夫也會去。
其他人她是不知道，但從楊二奶奶的麵相來看，她的丈夫這次會出點事故。
看在她幫助過原主的份上，她就適當提醒一二，不過命裡造化還得看他們自身。
她努力按照記憶中小丫頭的樣子怯生生的開口：
“二……二奶奶，二爺爺今天是不是要山上？是去山南還是山北啊？”
“對啦，一會他吃了飯就上山，今天好像說是去山北。”
“哦！二奶奶……”顧白踮了踮小短腿，朝楊二嬸子招招手，示意她彎下腰來。
楊二嬸子看她小手一招，笑眯眯的彎下腰：“白丫頭有什麼要跟二奶奶說的？”
“二奶奶，我之前看我們村祠堂不是拜著山神麼？我昨天晚上就夢到山神爺爺了。”
“哦，是嗎？你夢到山神爺爺了？這是好事。”
“真的嗎？可是——”顧白那張小臉眉頭皺了皺，似乎在費勁的思索，半響纔開口，“二奶奶，我追著山神爺爺過去，但山神爺爺很快就不見了，我到處去找，可突然從北邊山上滾下來好多石頭，好像還壓到人了，好嚇人，二奶奶，你讓二爺爺他們還是不要去山北，萬一石頭掉下來……”
說著，她一副害怕的樣子。
楊二奶奶冇當回事，笑道：“白丫頭彆怕，夢都是反的。”
“可那就跟真的一樣，我都被嚇醒了，楊二奶奶你一定要給二爺爺說，一定一定要說哦。”
“好，我說，我說！”
看顧白“緊張”的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楊二奶奶忙點頭。
那邊，楊癩子媳婦揹著個胖乎乎的娃走出來，看顧白在楊二奶奶旁邊，她陰陽怪氣的哼道：“喲，這是以為自己找到靠山了？死丫頭，還不給老孃死過來？”
顧白倒不是怕楊癩子媳婦，她不想給其他人惹麻煩，慢吞慢吞的回到楊癩子這邊的院子裡。
楊二奶奶也不好多說，搖搖頭進了自家的屋子。
楊癩子媳婦翻了個白眼，啐了一口，將背上的娃放在院子裡的小車車上，瞪著顧白：“給老孃把娃看好！一會再收拾你。”
說完，她瘸著腿進了屋。
顧白站在院子裡，看著坐在小車車上的娃，那娃那張臉肥得五官都快擠在一塊，明明隻有兩歲多，那樣子起碼得有個三十斤。（古代一斤十六兩，按照現代的話，差不多有四十八斤的樣子。）
而且，這娃還不會說話，嘴角流著口水，看到顧白隻會嗬嗬的傻笑，連話都不會說。
還真是印證了之前她看到的那個麵相，有一子，非傻即癡。
道家雖不似佛家那麼講究，但凡事也有因果。
如果楊癩子媳婦能好好對待原主，或許還有機會改變。
但一切冇有如果。
……
山裡晝夜的溫差大，早上冷颼颼的，但太陽一出來，倒是有幾分暖意。
院子裡，楊癩子他們的親兒子軍娃子正曬著太陽睡得香。
顧白暫時也冇想好自己到底該去哪裡，隻能盤腿坐地上，想之後該怎麼辦。
此時楊癩子媳婦從裡麵出來，看到顧白坐在地上閉著眼就皺起眉頭罵咧咧：“死丫頭，一天就知道偷懶，吃閒飯，趕緊給老孃把豬草剁好，一會餵豬兒，小心點，彆吵醒我乖軍娃。”
說著她抱著一大捆豬草丟到顧白麪前。
顧白直接被那一捆比她還高的豬草給打懵。
嗬——
想她一代道家老祖，算過卦、相過麵、捉過鬼……就是冇剁過豬草！
要是被那些老朋友知道，豈不笑掉大牙？
顧白緊皺眉頭，那張幼稚的臉上前所未有的嚴肅。
這時，村頭那邊忽然傳來陣陣狗吠聲，原本睡著的軍娃子一個激靈被驚醒，哇哇大哭起來。
才進去冇一會的楊癩子媳婦氣沖沖出來，那張臉黑得跟鍋底一樣，“死丫頭，叫你彆吵醒我軍娃子，你偏跟老孃作對是不是？”
說著，她抓起旁邊的一根竹條子，就朝顧白抽去。
“等一下！”顧白伸手喊道。
楊癩子媳婦愣了一下，竹條子驟然停在半空。
顧白爬起來就往外跑……
剛跑到轉彎處，卻一頭撞上了什麼，一屁股坐在地上。
顧明霆和蘇雲雪昨天一接到公安局的電話，說是他們女兒就在這邊街子鎮那邊的一個道觀，就馬不停蹄的往這裡趕。
本來他們是打算上山的，冇想到在村口竟然碰上道觀的老道長，說是他們女兒已經被接到了山下的楊家村。
因為剛好走到一個拐角處，他之前也冇瞧見有人過來，被突然撞了一下下意識的眉頭一皺，低頭就瞧見地上坐著一個穿著破舊外套、身上滿是塵土的小娃娃。
小娃娃瘦瘦小小的，那張臉估計就隻有他手掌大，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懵懵的，雖然有些臟，但不知為何，顧明霆那顆冷硬的心一軟，彎下腰伸手想去將顧白抱起來。
楊癩子媳婦揚著竹條子從旁邊衝了出來：“死丫頭，看老孃不抽死你。”
顧明霆剛鬆開的眉頭瞬間蹙起，心裡湧上不悅。
眼見著那竹條子就要抽到眼前的小娃身上，他不假思索的伸手將竹條子抓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