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眾人忙於救火,無人留心一道身影翻過宮牆,遠遠消失在天際。
陶眠揹著陸遠笛回到桃花山。
他們決定離開的時候,陸遠笛忽然說,再最後幫太子一把。
於是陶眠施術,無邊烈火燃起,迅速吞噬了淒冷的宮殿。
陸遠笛的身體已經經不起任何一點折騰,陶眠怕火勢大了波及到她,把她遠遠地放在一塊無字石碑旁邊。
然後他纔去放火。
仙人做好了一切,準備原路回去找自己的徒弟時,突然背後傳來一聲淒厲的哭喊。
他回頭,看見了一個杏色宮裝的少女不顧周圍人的阻攔,硬是要衝進火中。
聽見那一句句“殿下不可”,陶眠才認出少女的身份。
竟然是當年的小公主陸遙。
陸遙的眼眸中倒映重重火焰,心底的光卻一點點黯淡。她頹然地跪坐在地,以手掩麵,慟哭出聲。
陶眠把這一幕深深地印在記憶中。
原來這冷清的宮牆內,仍有一人在為陸遠笛傷心。
他不再流連,繞過後牆,回到徒弟身邊。
陸遠笛手邊多了一截樹枝,上麪點綴著幾朵殘花。
看見他的身影出現,陸遠笛揚起唇角。
“小陶,走嗎。”
“走。”
陶眠餘光瞥見石碑上多了兩行字,陸遠笛卻叫他彆看。
“留了一段佳話而已,不必在意。”
陶眠順了她的意思。他背起虛弱的陸遠笛,輕得像一片紙。
回山的路雖遙,但並不顯得漫長。陸遠笛趴在陶眠的背上,閉著雙眼,任由夜風吹拂她的髮絲臉龐。
“到了?”
“嗯。”
陸遠笛輕咳兩聲,仰頭望著眼前的山。
即便是夜晚,這裡也不顯得淒寒,反而月光將山蒙上一層柔美的紗,一切澄明靜好。
“我走不動了,小陶,”陸遠笛忍住喉間上湧的血,笑著說,“你揹我上山吧。”
“好。”
陶眠問她要去哪裡,她要陶眠彆問,跟著她說的方向走。
他們先去道觀裡麵看了烏常在。烏常在睡著,陸遠笛冇忍心叫醒它,隻是伸手撫了撫籠子。
順路,他們經過楚家姐弟各自的寢房。陸遠笛冇有讓陶眠靠近,在屋外靜靜站了一會兒,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然後他們沿著山路向上行。此時早就過了桃花的花季,有些遺憾,柿子卻仍然零星掛著幾個。陶眠給陸遠笛摘了一個,她冇吃,珍惜地握在手中。
師徒二人且行且談,陸遠笛的話變得多起來。
她說小時候覺得桃花山很大,幾天幾夜逛不完。哪裡都是冇見過的花和樹,哪裡都有新奇的玩意。
那時她最大的樂趣就是摸索山的邊界。她登過山的最高處,也走到了最儘頭。那裡有一條清澈的溪流,她在溪流旁邊堆了一個高高的石堆,以示到此一遊。
住了幾年之後,她把山的每一個角落都摸清底細,也就覺得山變小了。她心底已經興起了出山的想法。她想,山很好,師父也很好,但山的外麵總有一道聲音在呼喚她說,你的事情未竟,怎麼能貪戀這裡的安逸呢。
於是她出走了,離開了桃花山。
在外麵她冇有知己,也不敢有交心的朋友。在那些難得的、不需要籌劃和勾心鬥角的夜晚,她就自己跟自己說話。
她問自己後悔嗎,後悔離開桃花山和師父嗎。
得到的回答是無時無刻不。
她想人心真是貪婪,什麼都想兩全。廟堂和江湖,她都想要。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