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箏再次隨母親站在城東老宅時,還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翠喜叩響院門,不一會兒便有人開門,看著麵前布衣荊釵的婦人,顧箏神情微怔。
這是……穆夫人?
穆夫人與她母親年歲相仿,隻是如今看著麵容憔悴,眼底下有深深的烏青。
從前錦衣玉食的日子嬌養著,驟然跌落穀底,穆夫人神情間難免有些不自在,特彆是在曾經相熟之人麵前。
“是顧夫人啊。”
穆夫人微微一怔,旋即纔有些尷尬地將雙手在裙襬上搓了搓,側身一讓,勉強笑道:“快請進。”
顧箏瞥見了穆夫人手指上的裂痕與紅腫,她在府裡那些做慣了粗使活計的仆婦身上見過。
看來如今穆家的日子確實是很不好。
這是座兩進的院子,因為年久失修,很是老舊。
但內院有一棵大槐樹,粗壯的枝杆上垂下一座鞦韆,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鞦韆該是為了穆雲煙所做的吧,那位穆家四小姐,也不過才比她小上兩歲。
穆家如今還有四口人,穆老夫人與穆夫人婆媳,穆雲峰與穆雲煙兄妹。
內院堂屋,穆老夫人坐在炕上,似乎在縫補著什麼,隻是眼神不濟,在顧箏他們跨進門檻時不小心便紮了手。
“婆母。”
穆夫人趕忙走了過去,檢查了穆老夫人的傷口,又勸道:“不是讓您彆繡了嗎,這屋裡光線又不好。”
“我還能動,就想著繡方帕子拿到市集去賣,能換些口糧。”
穆老夫人感歎一聲,又搖了搖頭,穆夫人微微紅了眼,對她低聲道:“是顧夫人母女來了。”
顧箏這纔看向穆老夫人。
記得上次見到她老人家還精神矍鑠,而如今卻已是滿頭銀絲,老態儘現,讓人看著有些心酸。
顧箏捏了捏母親的胳膊,顧夫人會意道:“前段日子不便來探望,如今得空了總要走上一遭,看看你們是否安好?”
話音一落,劉嬤嬤與翠喜已經把帶來的東西放到一旁,都是些米麪糧油等生活必需品。
忠勇將軍府被抄了家,家奴都被髮賣。
穆家四口人住在這小院子裡,雖然有些破敗,比不上曾經的榮華富貴,但到底也算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顧夫人客氣了,我們怎麼好收?”
穆夫人又驚又喜,卻立在那裡冇動,麵色似有些躊躇。
“都是親家,還分什麼你我。”
顧夫人上前握住穆夫人的手,笑容依然溫柔親切,似冇什麼變化。
她是得了女兒的交待才表現得如此,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特彆是在瞧見穆家的現狀,讓她怎麼安心讓顧箏嫁到這樣的人家?
穆夫人卻是悲喜交加,忍不住握緊了顧夫人的手。
由著她們倆說體己話,顧箏坐到了穆老夫人身旁。
看她的刺繡,又輕聲道:“老夫人繡得可真好,我繡活不行,大哥老說我繡的鴛鴦像鴨子。”
顧箏神色如常,冇有表現出絲毫對穆家現狀的嫌棄,態度恭敬中又帶著小女兒的嬌憨。
“好孩子……”
穆夫老人拉著顧箏的手,一開口話語便有些哽咽,“咱們家現在這情景,本不想虧待你,隻是,隻是……”
穆家冇來主動退親,心裡也還存著一絲希冀,卻冇想到顧家人真是這樣重情重意。
想到死去的兒孫,穆老夫人一時之間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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