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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總是來了。
夜晚八點多,我下樓丟垃圾,電梯門剛打開,就和要上電梯的表弟正麵遇到。他神情古怪,像是怨毒中帶著得意。
我下意識摸了摸胸口,胸口的手機固定好了,開了錄像。
太太和我弟躲在暗處,看見一個人影藏在垃圾桶旁的灌木叢。
雖然這幾天風平浪靜,但我這樣以身涉險,我的手心都是汗。就在我哼著歌丟垃圾的時候,一個人竄出,一把拽住我的右手腕。
不是表弟!但和表弟差不多年紀!
“哇啊!救命!”我下意識大聲尖叫。
我嚇得腿軟,尖叫著就要跑,陌生青年卻似鐵鉗般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要把我拖向旁邊的灌木叢。
我的鼻涕眼淚瞬間流了下來,整個人拚死往地上傾斜,儘全力和他對抗。我的力氣始終不如他,漸顯頹勢。
陌生青年聽到我的叫聲很是亢奮,肥胖的手力大無比,想把我拖向旁邊的灌木叢。
我驚慌失措地想讓手機對準陌生青年的臉,不料他大掌一揮,手機“啪”地重重砸落在地。
“放開我!”我聲嘶力竭。
“大晚上穿成這樣在外麵晃,不就是搞情趣嗎?看我不辦了你!”哪怕我隻是穿著睡衣。
陌生青年話音未落,一個飛踢就砸他胸口上,使他倒飛出去。我弟氣喘籲籲,越想越氣,又是一腳乾他腦袋上。
我連眼淚都來不及擦,哆嗦著手打110。打完110才鬆了口氣地上去攔我弟,我弟用勁大,再踢下去可能真把人踢死了。
警察很快就來了。
聽到警笛聲,夜晚的小區又活躍起來了。大家衝倒在地上的陌生青年指指點點。
陌生青年痛哼,雙手抱頭:“吳耀祖之前不是這樣和我說的啊!他明明說他有一個表姐很騷,就喜歡突然的戲碼,早就和你聯絡好了!”
吳耀祖是我表弟的名字。但他此刻躲在家裡,屁都不敢出一聲。
小舅急急忙忙地從保安亭趕過來,正好聽到這句話,臉色煞白。私家小區,來訪都得登記,這個陌生青年怎麼進來的,顯而易見。
小舅立刻從錢包裡掏出一疊現金要往我弟手裡塞,說都是親戚,要私了。我弟冷哼一聲,一揮手,錢撒了一地。
當表弟和他朋友被警察扭送著要走時,小舅不負眾望地在地上撒潑打滾,想說自己有精神病,警察不能這樣抓人。
我媽不愛湊熱鬨,被鄰居提醒,姍姍來遲,通紅著眼睛,上去狠狠地給了表弟一個巴掌。看著躺在地上跟無賴似的親弟,又是狠狠一腳踹過去,眼淚嘩啦啦地掉。
而後,重重地,像是害怕失去我一樣地,把我擁進她的懷裡:“阿寶,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啊……”
我覺得有溫熱的液滴落在我的頭皮上,炙熱得要燙出一個大洞。
彆說小舅隻是有癲癇,算不上什麼嚴重的精神病。就算他真有精神障礙,那也不能乾涉警察執法不是?
警察隻是瞥了小舅一眼,無視小舅將他倆個塞到車裡。
然而鬨劇並冇有結束。
傷心欲絕的小舅情緒過於激動,癲癇大發作,迅速被120拉走。
回了家,我以為我媽會讓我想辦法去把表弟撈出來,我媽卻隻是沉默地喝茶,一杯結束了再一杯。
不僅如此,當小舅再次頤指氣使地讓我媽去照顧他的時候,我媽拒絕了。
我媽攥著電話,手用力到發白:“阿軍,我忍了你很多年了。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我不是不知道。我幫襯你這麼久,連累著我女兒,我兒子一起受委屈,我都忍了。可這次,你看看你們家做得什麼混賬事!那是我女兒,我親閨女!以後,我就當冇你這個弟!”
我媽徑直掛了電話,手機螢幕暗了下來,她卻冇有再去操作。她神色木然,我想問她怎麼了,她卻出聲了。
她說,阿寶啊,媽媽連最後一個孃家人也冇有了。
姥姥姥爺去世得早,算起來,小舅確實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了。
我媽的聲音很遙遠,像在回憶再也回不去的從前:“阿寶啊,當年媽媽出嫁,冇人看好,你小舅揹著我生生走了三公裡土路,哭著鼻子把我交給你爸爸。他說啊,敢欺負我姐我就打死你……”
我起身,安慰的話還未說出口,我媽默默地閉眼,僅僅流下了一滴眼淚。
乾涸的,孤獨的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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