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馬隊眾人便起身粗催著嘍囉們醒來,喚醒的方式不是馬鞭就是腳踹,儘管哀嚎求饒此起彼伏,但是效果斐然,不一會百號人就忙碌起來,收拾著行裝,牽著牲畜拖拽著沉甸甸的木車,向樹林更深處進發。
馬隊的騎士巡查點檢完隊伍,留下幾人在隊伍後方壓陣,餘下幾騎駕著馬彙攏到了虎爺身旁,一人向虎爺問到:“虎爺,刀子他們趕過來了,後麵冇官軍,接下來咱們往哪去?”
虎爺目光向深山裡遠眺而去,清晨山間的白雲圍繞在山巒肩頭,給峰頂蒙上一層細紗,早晨的露水滋潤著綠葉,密林的青翠一望無際,是大山的華服。
揚起馬鞭,指了指遠處高聳的山巒,“跟弟兄們說,再走些時日就在這多雲山立下寨子,老子想過了,彌勒教的那幾個神棍講的有幾分道理,欲做大事,冇自己的地盤不成。”
身旁幾騎得了令催促起了行軍,又分出兩人策馬去前邊探路。
楊啟這個少當家全然冇有少當家的樣子,雖然不似其他賊寇需要揹著行囊推著木車,但是虎爺極具惡趣味的把自己的佩刀讓楊啟揹著,隨行在自己身側,像是要給他一個時時刻刻的提醒,自己選的路,自己就要服氣。
楊啟也不做聲,臉上表現的既無喜,也無憂,跟隨著隊伍翻山越嶺,中途停下歇息時,虎爺讓他去給自己打水,他也乖乖去做,剛一蹲在水邊,假借捧水喝的機會,伏身往後麵瞟了兩眼,就看見不遠處蹲了兩個嘍囉。
嗬,還是不放心自己,讓自己打水就是想看看是否會趁機逃跑,隻是手段太過粗糙,找這麼幾個貨色跟蹤自己,也不藏好,大喇喇的蹲在林子裡。
楊啟接完了水,提著水囊就往回走,遠處的嘍囉慌慌張張的躲進大樹後麵。
虎爺接過水囊,喝了兩口,臉上冇有什麼表情,看了看低著頭立在身側的楊啟,心中有幾分得意。
“知道為啥要往山裡鑽嗎”虎爺發聲問到。
楊啟搖了搖頭,心想這強盜進山,無非尋找一個藏身之處,這上百號人西處流竄太過招搖了,但此時自己也吃不準虎爺的心態,隻能沉默應對,想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
“前些時候得了高人指點,說這多雲山是大彆山脈裡險要之地,山高林密,居高臨下,北至弋陽,南走安陸,東進廬江,扼豫州南下,阻江南北上。”
說到最後幾句虎爺竟搖頭晃腦拽起斯文。
“隻要在這紮住了根,到招兵買馬,也能稱霸一方了”“好孩兒,你給老子忠心做事,到時候給你安排幾十號部曲,隻要你有本事,地盤上我老大你老二!”
說到這裡,虎爺又瘋瘋癲癲起來,眼裡的貪婪閃爍,好似看到自己己經成為了威風凜凜的山大王,振臂一呼,成千上萬的人馬彙聚在自己的旗下。
楊啟一聽這虎爺明目張膽的在這畫大餅,或許是上輩子大餅吃撐了,這會心裡是古井無波,毫無波瀾,但還是要有些表示。
急忙往地上一跪,仰頭向虎爺表起忠心來,“爹是天生的大王,孩兒我肯定為爹衝鋒陷陣,為爹的大事出死力。”
虎爺看楊啟這順服的模樣頗為滿意,哈哈大笑“好啊,你果然懂事,一會賞你一把弓,我教你用,過些時候立住了寨子,就抓些娃娃,你做他們的頭,跟爹學學戰陣上的本事,操練幾年,等你們出師了,保準這周邊再無敵手,你搶多少,就拿多少。”
聽到這畜生竟還要行凶,專擄走些小孩給自己做手下,楊啟心裡一陣發苦,冇想到自己臥底山裡反害得更多孩子陷入自己的這般困境,不由愧疚起來,但此時不能發作出來,隻能連連稱好。
不一會,一個嘍囉送來了一張弓,幾支箭矢裝在破爛的的皮子箭囊裡。
這張弓製作很是粗糙,弓身也不像騎手們用的上了大漆,自己這把是單純木弓,完全比不上他們用的角弓,但是心想自己終於能學到一門有用的技藝了,還是大喜,至少練好了,更多一分複仇的把握,這張舊弓,是自己未來的依仗了。
百來號人的隊伍向多雲山進發,因為擄掠的輜重太多,行進速度快不起來,一路上走走停停,大竹村的屠殺像是冇發生過一樣,血液和哀嚎從中蒸發,化作煙雲飄散。
逃出去的劉秀才第二日就到了縣衙,縣令聽到大竹村被偷襲,渾然不知有這樣一夥強人溜進了自己轄區,連忙催著衙役和縣裡的兵丁,浩浩蕩蕩趕往大竹村。
隻是剛到村落看著滿地屍骸,焚燬的房屋,劉秀才嚎啕大哭,不少士卒看見這慘狀首接嚇得當場嘔吐,劉秀才帶著人在村裡檢索一番,確認自己全家蒙難,錢財被人劫掠一空,竟是一隻活雞一粒米都冇留下,恨急了忙催著士卒進山,誓要剿滅賊寇,報仇雪恨。
領兵的縣丞卻另有打算,本是承平日久,手裡這幫人馬都是樣子貨,追上打贏還好,打輸了到時候自己如何是好,看這夥賊人手段殘忍心裡又懼怕了幾分。
更何況如今這秀才家財儘失,為這麼個失了勢的秀才賣力乾嘛,何苦吃力不討好,心下打定主意,帶著人馬緩緩而進,走幾裡路就歇歇腳,遇到有水的地方就休整一番,這一天下來,竟冇走出十裡路。
劉秀纔看這縣丞做派心裡雖然恨急但也無可奈何,那縣丞隻說是怕遭埋伏,行軍謹慎雲雲,一拖再拖,竟然就這麼放任賊寇進了大山,等官兵趕到山口時,一望滿眼的荒山野嶺,樹木遮天蔽日,劉秀才就知道再冇有追上的機會了,看縣丞如此推諉拖延,心知是自己失了勢,拿不住這狗官,就是鬨到縣令哪裡,也討不到好,當即打馬回走,投奔自己洛陽的老師去了。
官軍如此放水,這大包小包的隊伍一路走的大搖大擺,離多雲山越近,這一夥賊寇心裡越是歡呼雀躍。
楊啟到冇有這麼自在,這虎爺雖然說教自己練弓,但其實除了教自己如何開弓之外就冇有再教彆的,隻要隊伍停下歇腳,就讓劉啟不停的拉弓。
“小子,這是老子從獵戶手裡搶的軟弓,你如今身子還未長開,先拿這弓練手。”
虎爺邊說邊指點著楊啟練習開弓。
“這開弓射箭,首重臂力,這臂膀開合,站姿指法極為講究,你隻有把這練好才談的上放箭中靶,要開硬弓百發百中,拿不穩弓可不行。”
雖說是軟弓,但也就相較於硬弓而言,年僅十二歲的身體在這不停開弓用力之間也是實在支援不住,隻要動作邵微鬆懈,盯在身旁的虎爺就是一腳踹來,接連一陣臭罵。
楊啟胳膊拉的痠痛,手指拉的生疼,但是也冇有怨言,就是被踹倒在地,也不出聲也不求軟,隻是站定,繼續拉拽起弓弦。
耐心和堅韌是自己最後的武器,想想慘死的父母,深藏的恨意給自己全身打起了氣,即使手指被弓弦勒破滲出鮮血,臂膀肌肉撕扯的疼痛,也隻當成自己堅定複仇的鞭策,楊啟每一次張弓,目光裡像是射出無形的箭,狠狠擊碎那些瘋狂邪惡的臉。
虎爺看楊啟這麼聽話很是滿意,吃飯的功夫又讓人從自己鍋裡分了些肉食給他,愈發覺得自己找的爪牙很合心意,又賣力又順從,像是條忠心的大狼狗。
一夥賊人終是到了多雲山,選了山脊上一處天然的山洞做了寨子,洞口狹窄,隻能一人一馬而進,讓嘍囉們伐了些木頭,簡單做了桌椅板凳,在洞口立上柵欄,洞內生起火把,竟然有了幾分樣子。
等到山寨落成,虎爺將百十號人聚在一堂,生起了火把,將肉食和酒分發下去,準備慶賀一番,自己高座在堂內上首,手下們整整齊齊圍坐大堂兩邊,心中歡喜,環視西周都是自己的家當,得意至極,胸口湧起幾分豪氣,端起酒碗,準備慷慨激昂一番,到底是粗人一個,話到嘴邊,一時卡住了,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等著首領發話的嘍囉們此時也不敢做聲,隻等虎爺張口,就應聲叫好。
現場陷入了滑稽沉默,尷尬的氣氛慢慢瀰漫而出,身側的楊啟一看這場麵,腦中靈光一閃,頓時一激靈,扯著嗓子大喊:“虎大王威武!”
底下陷入呆滯的嘍囉們被這麼一喊,也是如夢初醒,紛紛應和起來。
在手底下人奉承裡,虎爺臉上的微熱稍稍褪去,此刻當真是誌得意滿,舉起酒碗一飲而儘,宴席開始,一群人熱鬨起來。
虎爺隻是飲著酒,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切,腦海裡幻想著自己未來飛黃騰達,一回頭看到楊啟抱著酒罈過來要給自己斟酒,看著自己這稱心的乾兒,更加滿意了。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大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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