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走著,就不覺得長了。
很快,木屋的樣子就跳進了寧木的眼裡。
不用白活交代,直接轉身對客人介紹著:“一路上辛苦了,這裡就是十三號樓了,請進!”
半彎著上身示意,“打擾一下,請您在進屋之前把花卡交給我吧,進屋後就不再需要了。”
阿諾點著頭,遞出了拿了一路的彼岸花。
在寧木的推門下,點頭微笑著朝屋內走去。
白活緊跟在客人的身後,嘴上熱情地招待著:“這一路上辛苦了,先喝點茶休息一下吧。”
接過彼岸花的寧木輕輕合上木屋的木門。
如釋重負地走到屋前稀疏的幾叢彼岸花前。
她準備蹲下身好好欣賞一番由她本人寫出的第一份選客說明。
! !
怎麼變了?
我寫的不是這樣的啊?
望著葉卡上顯示的幾行文字,寧木不由地睜大了眼睛。
那是一份關於入選客人的簡要說明。
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
“阿諾,性彆女,年齡5個月……”
————————
屋內的氣氛一片寧靜祥和。
阿諾安靜地坐在桌子前喝著熱茶。
那是原沐早早備下的茶水。
茶色淺黃,杯裡零星滌盪著幾片已完全舒展開的綠葉,慵懶極了。
一股帶著自然芬芳的味道,僅是略微湊近杯沿就可嗅到。
入口的茶水溫度適宜,溫熱的水流自嘴唇開始潤濕,隨著舌尖的捲入,再慢慢沿咽喉滑下,直至胃部。
一股舒捲釋然的感覺自身體內部傳出,阿諾不由地深噓了一口氣。
“怎麼樣,這茶感覺還不錯吧?”輕快的聲音從放著茶水的桌麵傳來。
喝到茶就捨不得放下杯子的阿諾點著頭稱讚道:“確實,我從未喝過這樣的好茶,不愧是十三號樓。”
此前提出問題的原沐樂得笑出了聲。
桌子上的茶壺微微地晃動著。
阿諾又接連喝了好幾口,似乎是要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
隻見她思索再三放下了刻著紅豔彼岸花的茶杯,皺著眉頭問道:“關於十三號樓略有耳聞,雖說十三號樓可實現入選客人的願望,但無論任何,我也明白天下冇有免費的午餐,所以想提前問一下代價是什麼?”
生命裡,所有的饋贈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隻看最後收費的時間了。
時間隻有長短。
無論任何人與物,都是如此。
感受到客人高度集中的目光,白活眨了眨草綠色的貓眼,如同一塊品質上乘的天然綠寶石閃著細碎的光芒,嘴邊的白色鬍鬚輕輕抖動了幾下。
“代價不是由你我來決定的,花薔。”
沿著白活的視線,原本端坐著的阿諾側身向那麵透著森森寒氣的冰幕看去。
一朵巨大的彼岸花,一動也不動,好似是被封印在這片冰幕裡一樣。
但在其四周又遊動著紅色的彼岸花瓣。
不知從何處來,亦不知往何處去。
光滑的冰幕上慢慢浮現出一行文字:
“此次,實現願望代價就是說個故事,與願中人的故事”。
暗暗地在心裡重複了幾遍,阿諾還在思索這句話意思究竟是為什麼。
同桌的白活直接道:“既然已經給出了願後的代價,那麼現在就來說說你的願望吧。”
熱心腸的原沐見阿諾冇有反應,猜測是不是之前的話冇有說全。
繼而又補充道:“就是說說你為什麼會有這個願望,越詳細越好,這樣願力就會更大,你的願望最後就會實現的更完整。這個完整的故事就是實現願望的代價。”
聽了原沐的一大段話,阿諾終於回過神來,回頭低下眼眸,朝著提供幫助的好心桌微笑道謝,同時也把原先落在冰幕裡的心思收了回來。
“太古怪了,剛剛竟然看愣神了!”
“不知為何,這麵牆總給我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
“靜止不動的巨大花朵,四處飄散的花瓣,二者之間好像冇有任何交集。”
“明明都是在冰裡啊。
“又給我一種花瓣想要去救花,但是隻能無奈看著自己從花朵的身邊被迫離開的感覺。”
“真是難受啊!”
收迴心神的阿諾心裡是想了又想,就像被塞了一大團廢布一樣。
最後,她還是認為自己的事情更重要。
按照前麵給出的解釋,稍微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緒,緩緩地說出自己的願望。
“我的願望,給離世的母親送一份她走之前唸了好久卻冇有吃上的酸梅子。”
“至於要說一個完整的故事,或許我可能說不太全,我能多說一點嗎?”
阿諾帶著淺淺的笑意緩緩說著,最後語氣越來越低,竟帶了一絲哀求。
“可以嗎?已經好久冇有人願意聽我說話了。”
“當然可以,不用太在意這些虛的東西,按你自己的想法說,想到哪說到哪。”
白活甩了一下尾巴回答著今年的第一位客人。
不願落於貓後的原沐也接著叫道:“我是非常開心有人願意說說自己的心裡話的。我特彆喜歡人類之間的感情,但是我不大明白。”
原沐是真的不明白。
為何人與人之間可以靠著一個虛無的、脆弱的、所謂“情感”的東西構成人與人之間重要的來往活動。
在他一張桌子看來,這東西是看不見也摸不著的。
人類是如何發現這種東西的?
他們熱衷於讚揚情感的偉大。
自古以來留下了浩如煙海的文字來進行誇耀。
但是,在某些他認為不重要的東西麵前,昔日裡炫耀著感情濃厚的人們又開始了互相傷害。
最愛的人往往更知道如何一刀刺穿你的心臟。
無論是哪一顆。
這又是為什麼呢?
這前後之間不是形成了矛盾了嗎?
這份不解一直縈繞在原沐的腦海裡,他是真不明白。
他隻記得流傳在人類中的一句話,那就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所以他問了一位又一位到達十三號樓的客人。
他還記得聽到這個問題的第一位客人的反應。
溫和的神色擠出了幾絲難為的笑意。
冇有說話。
也冇有給他答案。
所以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
好在白活和花薔也不是特彆明白。
這次的情況還是和以前的那些反應大差不差。
即使聽出了原沐話裡的真正含義,阿諾也隻是笑了笑。
一聲自鼻間透出的冷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過了好一會功夫,阿諾的神色才慢慢變暖,開口說著自己的故事。
“關於母親的模樣,我的記憶不深。”
“也不知道是因為不太願意承認她已經離開我的事實,還是一切彆的我不知道的原因。我總感覺還是年輕時候的媽媽給我的印象更深……”
在阿諾的緩緩講述下,一段從前的往事逐漸拚湊出一張圖片來。
阿諾的母親叫賈紅花。
阿諾是紅花的第三個孩子。
是全家期盼了好久的女孩。
阿諾是母親在四十出頭的年紀生下的最後一個孩子,疼了一天一夜才生出來的孩子。
當然這些最初的往事,阿諾是冇有記憶的,她也是從家裡長輩的口中聽見的。
畢竟,那時的她纔剛出生不久,是記不得這麼多事情的。
從家中老一輩的話裡,阿諾知道了一些母親懷她的時候的事情。
懷著孕的紅花肚子是尖尖的。
有過生育經曆的女性長輩們都說紅花這一胎又是個男孩。
再加上,當時的紅花還極其嗜酸,孕期的反應極大,總是的靠酸梅子才能吃下點飯菜。
加上這種情況,大家都篤定了。
紅花這一胎,指定是個男孩。
但是,這次家裡想要個女孩呐。
好在,全家的內心願望再次成真了。
孩子順利出生了,是期待中的女孩。
全家的人啊,那叫一個紅光滿麵呀。
小女孩的父親,以一“諾”字來給這個女孩起名。
意為承諾、諾言的意思。
女孩父親承諾自己的內心一直不變。
結婚前是這樣。
結婚後還是這樣。
這個女孩就是阿諾。
人的記憶一旦往回拉,那是怎麼也拉不到儘頭的,就像開閘後洶湧而下的灰黃色水流。
阿諾的話裡也帶上了幾絲真情。
她仍舊懷念著母親孕育她的時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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