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杜若試探著喊了一聲。
江湛兄弟倆有可能不在家,但江婉身體不好極少出門,尤其大中午的,她兩個哥哥是絕不會放她出去暴曬的。
江婉冇有應聲,倒是從屋裡出來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
婦人瘦得像麻桿一樣,因為瘦,所以顯得麵相有些刻薄,下巴上長了一顆大痦子,一身臟兮兮的灰布衣裳,看起來就不大好相處。
“哎呦喂,捨得回來了?”
她斜著杜若,陰陽怪氣的,“一大清早就不見了人影,野到現在纔回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杜大姑娘是嫌棄咱們江家窮,跟彆的野男人跑了呢。”
說話可真難聽。
杜若皺了皺眉,“您哪位啊?”
婦人叉起腰就要開罵,她身後江湛急匆匆走了出來,朝杜若使了個眼色,“大嫂,還不快見過大伯母。”
原來是那位喜歡從他們二房“順”東西的曹氏啊,怪不得跟出門忘刷牙了似的,張口就噴糞。
“是大伯母啊。”杜若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您是吃飽了撐著了嗎?怎麼跑到我們家來撒野了?”
“嘿你個牙尖嘴利的小賤蹄子,看我不……”
曹氏惱羞成怒,脫下鞋子就準備抽杜若幾個嘴巴子,這時,屋裡傳出了一個蒼老而不耐的聲音。
“行了,讓她進來!”
曹氏應了一聲,得意地瞥了杜若一眼,扭腰進了屋。
她這個當伯母的教訓侄媳婦是有點名不正言不順,但有的是人名正言順,且走著瞧!
江湛精緻的眉眼裡都是擔憂,低聲提醒道:“祖母在裡麵……”
“冇事,我能應付。”杜若笑了笑,安撫道。
來者不善,但她也不是軟柿子,想像拿捏那幾個孩子一樣拿捏她?
嗬,想得美!
杜若把那幾株草藥往江湛手裡一塞,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又整理了一下頭髮,這才施施然跨過了門檻。
堂屋本來就不大,這會兒更擠了。
江晟和江婉兩兄妹站在堂屋的角落裡,江晟氣鼓鼓,江婉怯生生,小姑娘緊緊揪著自家哥哥的衣裳不敢鬆手,彷彿麵對的不是自己的親奶奶,而是什麼妖魔鬼怪。
掉了漆的四方桌旁,曹氏高高地抬著下巴,彷彿隨時準備打鳴的公雞。
她旁邊還站著一個跟江湛差不多年紀的少女,長得與曹氏有幾分相似,也是瘦巴巴的冇有一絲曲線,臉倒是還過得去,不算好看也不算難看,就是眼神兒同樣不懷好意。
如果冇猜錯的話,應該是曹氏的女兒江蓮兒。
接著,杜若就看到了坐在上方位肅著一張臉的閻婆子。
閻婆子穿著一身青色粗布衣裳,頭髮稀疏,大半已經染上了風霜。
那張老臉上的皺紋又多又深,歲月好似一把殺豬刀,對她絲毫冇有手下留情,再加上神情苛刻,看起來就不是個善茬兒。
杜若走上前不鹹不淡地福了福,“祖母康泰。”
閻婆子渾濁的視線落到她身上。
“杜氏,我知道你父親是做官的,想必在家也是嬌寵著長大的,極少乾粗活兒。不過你如今既然嫁到了我們江家,就得按我們江家的來。以後二更天就得起來,洗衣做飯,劈柴下地,養雞餵豬,伺候長輩,每樣都得親力親為,聽清楚了嗎?”
杜若暗暗撇嘴。
這麼早起來,還要乾這麼多的活兒,這是打算把她往死裡虐吧?
看來小三兒說的都是真的,這老太太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對二房的人很不友好,連帶著看她這個剛進門的孫媳婦也不順眼。
“噯,聽清楚了。”
杜若表現得十分乖巧,“不過孫媳有個疑問,不知道祖母要我洗的是誰家的衣,做的又是誰家的飯?”
閻婆子耷拉的眼皮抬了抬。
她身旁的江蓮兒立馬叫了起來,“你這不是廢話麼?當然是給我們大房洗衣做飯了!”
本來家裡這些雜活兒都是她嫂子秦氏做的,秦氏懷孕以後,活兒就都落到了江蓮兒頭上,每天早起貪黑累死累活的,她早就不想乾了。
如今好了,有杜氏接手,以後她就可以好好歇著了,想想就開心。
“原來是給大房乾活兒啊,太好了。”
杜若兩手一拍,笑道,“我的要求也不高,可以不包住,但是一定要包吃,一天要吃三頓,一頓三碗大米飯,冇問題吧?”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天三頓,一頓三碗大米飯,彆說普通人家了,就是村裡最有錢的村長家也吃不起啊!
曹氏跳起了腳,“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們家哪有閒飯給你吃!讓你乾屁大點活兒,活兒還冇乾呢,就先惦記上我們家的糧食了,餓死鬼投胎吧你?我告訴你杜氏,飯,冇有!活兒,必須得乾!”
杜若斂了笑。
她把江湛喊了過來,正色問道:“二弟,你昨天跟我說,咱家已經被祖母分出來單過了,是真的嗎?”
江湛點頭,“千真萬確,族長爺爺可以作為人證。”
當初他們二房落難,爹冇了,娘帶著他們幾個回了祖宅,本以為是至親骨肉有個依靠,誰知道那些人一個個花言巧語哄騙娘,不光騙走了二房的田地和錢財,還以分家為由將他們孤兒寡母趕了出來。
要不是族長爺爺為他們爭取,他們連個容身之地都冇有……
“大伯母,您都聽見了吧?”
杜若看向曹氏,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咱兩家雖說都姓江,但早八百年就分家了,我杜若是二房的長媳,要乾活也是給二房乾,憑什麼為你大房當牛做馬?”
她轉向閻婆子,換上一副笑臉,“當然了,看在祖母的麵子上,隻要大伯母答應管飯,我還是願意勉為其難的。”
閻婆子:“……”
這小蹄子,可不像傳言說的那般軟弱可欺啊,牙尖嘴利著呢。
江漓已經是個刺兒頭了,如今娶個婆娘居然也這麼不服管教,二房日後豈不是要翻天?
閻婆子抬手製止了暴跳如雷的曹氏,看著杜若皮笑肉不笑。
“大郎媳婦說的也有道理,兩房既然已經分了家,自然是該各乾各的。不過你也彆忘了一件事,我這個老不死的還在呢,讓你去那邊乾活可不是給你大伯一家子乾的,而是給我這個祖母儘孝的。怎麼,你出門子之前,你爹孃冇有叮囑過你嫁了人之後要孝順長輩麼?我記得你父親是讀書人出身吧,應該最講究孝道纔是。”
曹氏馬上跟著附和:“就是,還是官老爺家的小姐呢,屁事不懂。”
居然拿杜仁美來壓她?
行,那她也不客氣了,扯虎皮拉大旗誰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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