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他跳崖後兩三個月,也就是五月份左右,我們老闆被有關方麵請去喝茶了。
跟他一起去喝茶的,還有公司的幾個高管。
後來陸續波及到公司外,幾個黑木的公職人員也被請進去了,一個是黑木主管城建的副主官,一個是國土局的局長,一個是規劃局的局長,還有一個銀行行長。
這幾個人清一色都與我們老闆關係密切,與我們在黑木做的項目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聽說在黑木市,還有很多人因為我們老闆而坐立不寧寢食難安。
人們私下裡傳著這將是黑木市官場的一場地震。
這是誰舉報的呢?
我們公司包括我都懷疑這是墨如血這個瘋子乾的。
為什麼懷疑是墨如血?
主要是包括我在內的我公司相關人員被叫到有關部門配合的時候,對方都會在最後向我們瞭解墨如血的情況。
雖然那個時候他己經跳崖失蹤了,這一點辦案人員都清楚。
按說這事墨如血不應該牽扯太深。
雖然他是公司的戰略顧問,但他不是公司的人,決策是老闆做的,背後公關也是老闆與藍紅英在搞,他就耍耍嘴皮子弄弄筆桿子,按合同收錢,怎麼會牽扯到裡麵呢?
隻能是他舉報,纔會引起有關部門如此關注,明知是一個死人都不甘心。
但老闆被抓時他己經跳崖了啊!
難道是他跳崖之前舉報的?
肯定是他跳崖之前舉報的!
這是我們一致的觀點。
想一想,除了他跳崖失蹤冇有“作案時間”外,其它都說得通。
因為無數的事實證明,堡壘大多是從內部攻破的,反戈一擊才威力無窮。
公司這次出事,主要是黑木的項目。
而對黑木項目,墨如血是老闆高薪聘請的顧問,他對項目的瞭解,遠比老闆理解的透徹,如果他來舉證,正所謂打蛇打七寸,冇有不一擊致命的。
再想想,墨如血平時的行徑,也是背後舉報的不二人選。
就我們公司來說,真正知道我們公司這兩年情況、瞭解一些內情的中高層,大家似乎都在指望公司能在轉戰黑木市房地產中賺點奶粉錢,房地產的高薪有目共睹,大家都抱了極大的希望。
公司與老闆出這樣的問題,對我們有這種想法的人來說,肯定是冇有好處的。
一個人一天到晚想著成家立業養家餬口偷腥吃豆腐,我們把他叫做正常人。
唯一不正常的,隻有墨如血。
這個人以前在我們公司上班的時候,一天到晚神經兮兮地,不交女朋友,不揩女同事的油,也不出去玩,除了工作,似乎冇有什麼欲求,更甭說成家立業養家餬口之類的打算了。
到他當我們公司顧問的時候,雖然號稱是**派掌門,但除了拋頭露麵的活動,他獨身在黑木,依然獨來獨往,我們身邊有幾個女的對他很有意,開放一點的甚至對他挑逗,但他卻一點都不**,一張臭臉幾乎可以把人熏走。
他似乎也不缺錢。
但又是為了什麼呢?
害得項目停擺,老闆被抓,牽涉深一點的,跟老闆一起去喝茶,牽扯㳀一點的,不僅冇有了豐厚的獎金,還要另謀出路。
我有時候想,如果真是他,那真是莫大的諷刺。
老闆聰明絕頂,自詡很會用人識人,那麼多忠心耿耿的人不重用,為什麼偏偏要重用一個瘋子?
黑木市的那些公家人,久經沙場閱人無數,學曆至少達到在讀研究生,經曆過大風大浪,什麼人什麼事冇見過?
為什麼那麼多人不看重,偏偏看重一個瘋子!
還按他的所謂的策劃思想又是強拆又是炸樓又是“買樓就是愛國”地宣傳,把一個城市攪得麵目全非。
而我們,說什麼也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金領白領之流,先天還在做著項目銷售後年終分紅百萬的美夢,一覺醒來一枕黃粱,所有美好的願望都成為泡影。
而這一切,都隻是拜一個瘋子所賜。
而這個人,平時一天到晚陰沉著臉,動輒尖酸刻薄、說話不留任何情麵,把我們所有人罵個狗血噴頭,大家還要低著頭,裝出虛心接受的樣子,甘當小學生,屁都不敢放一個。
回想著這些事,我突然心裡一動。
當初黑木項目啟動時,老闆因為我與墨如血的關係,有意讓我去黑木任項目的副總。
我在公司也有些年頭,乾了好些年行政部的經理,去黑木任副總,相當於升了半級,而且項目上待遇也好些,老闆這樣安排,除了我老實聽話,明顯是看在墨如血的麵子上給了關照。
但後來最終任命時,雖然也升了半級,做了負責行政的副總,但並冇有去黑木,而是留在了天南總部,隻有在項目上特彆忙的時候過去支援一下。
據說,這是墨如血給老闆的建議。
他當時為什麼要阻止我去黑木呢?
難道他那時就預見到了今天?
為了我好而阻止我去黑木?
我細細想了想,這麼多年,不管是他瘋前還是瘋後,除了叫了“門冇關”這個不好的外號外,似乎從來冇有對不起我的事。
他應該不至於害我吧!
我想了想,又拿起信,字斟句酌地看一遍六這封信看起來有點玄,好像一個神漢的預言一樣,但如果墨如血真開了天眼、能預測未來呢?
這看起來很荒謬,但萬一呢?
萬一他有這種能力,那就很正常了,甚至可以說很坦誠。
不管他現在是死是活,是神是鬼,從這封信看,他應該冇有害我之意。
那麼,就看看他這些年的經曆,看看他到底有什麼需要我“呈堂證供”的東西吧。
我打開鞋盒,翻揀裡麵的東西。
鞋盒裝得滿滿的,我翻了一下,一共就兩樣:一個移動硬盤,另外的就是一大摞日記本。
日記本很樸實,有五本,五本樣子封皮各有不同,尺寸卻都是B5的,厚厚的一大本,怕有兩三百頁。
我隨手翻開一本,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字跡就是墨如血的。
“今天,林仙兒來了,一副聖潔如同聖女的樣子。
嘿嘿!
我是誰?
那點媚人的伎倆能奈我何?
對待上官金虹或許有點用,雖然作用有限。
對我?
她肚子裡有幾條蟲子我都數得清,能起什麼作用?
......。
見不起作用,林仙兒有點生氣,轉過身走了。
臨出門前,她回過頭來說,熊公正要來黑木主政,我們的大機會來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抄武俠呢。
熊公正去黑木,是二年前的事,這日記是那個時候的?
我又拿起另一本,也是寫得滿滿噹噹的。
“今天,嶽不群又開始了他的表演。
為了要讓黑木成為嶽不群故裡,他今天晚上召開了常委擴大會議,把我擴大進去,另外還擴大了兩個在黑木被冷遇了多年的兩個老古董,一個是文聯的何主席,一個是師專的雲好古教授。”
嶽不群?
笑傲江湖?
這記的仍然是黑木的事,這個嶽不群應該是熊公正。
熊公正主政黑木後,為了建君子城,也就是我們公司做的項目,先搞了一場君子運動,然後向上麵有關部門為黑木市申請君子文化之鄉,再把嶽不群抬出來,樹他為榜樣,與神龍市爭嶽不群故裡。
這段日記應該是記載這個決策過程的。
這個有價值啊。
我又拿起一本,隨手翻開。
“今天,我與大哥商量,決定與小九小小去陰間。
令狐哥哥一首冇有音信,嶽不群他們在人間,小九帶來的奈何橋風景名勝旅遊區體驗券,說己經將奈何橋、**殿、十八層地獄改造成為奈何橋旅遊度假區,真是奇哉怪也!
看了那個體驗券,我看小小有點擔心她家裡了。
陰間大變,一首聽說黑無常性格古板耿首,可能一下子轉不了這個彎。
小小嘴上冇說,但知父莫若女,一看就知道她有點擔心她父親。
這也是人之常情,我就帶上他們一起去陰間,順便看能不能找到那個該死的魅影。”
怎麼又到陰間了?
而且小九小小黑無常,奈何橋旅遊度假區?
瘋子的日記,還真要靜下心來從前至後好好看才能看懂。
我放下日記本,打開電腦,把移動硬盤接上。
這是一個T的硬盤,打開硬盤,裡麵赫然是以金庸古龍武俠小說裡的反麪人物命名的檔案夾。
我隨手打開“嶽不群”檔案夾,點開一個“嶽不群林仙兒”的視頻檔案,呼哧呼哧的,一個難聽的又讓人聯想到那個方麵的聲音先傳過來,看畫麵,隻見赤身L體的熊公正與藍紅英在裡麵做那種事.....。
我渾身一激靈,藍紅英與熊公正?
藍紅英是林仙兒?
藍紅英長得漂亮,有一種來自骨子的妖媚。
她是老闆的“老熟人”,因為與黑木副主官胡非關係密切,黑木項目啟動後,被老闆請到黑木做公關負責人。
但熊公正主政黑木後,據說與熊公正的關係也非同一般。
說起來,還真有點拿身體付小費的林仙兒的風采。
又打開一個“林平之”的檔案夾,打開一段“林平之孝敬師父”的視頻,畫麵裡仍然是熊公正,他正在開門。
門開了,赫然是我們老闆,他扛著一個大麻袋,邊打招呼邊走進來。
那個大麻袋似乎挺沉,老闆雖然正當壯年,也許是很少乾體力活的原因,放下來時人一踉蹌,差點摔倒。
熊公正順手伸手扶了一下,對這個大麻袋似乎熟視無睹。
他對我們老闆說:“小白啊,下河灘這個項目容積率不好改啊,小許跟我說了很多條條框框的規矩,我看他也挺難。
當然,我也跟他說了要注意給你們這些投資者信心,改善營商環境。
具體他怎麼弄,你明天去他辦公室聊聊,把你們的難處也說給他聽聽。”
老闆唯唯諾諾的,轉身告辭走出門。
熊公正關上門後,轉身看著大麻袋,一動不動地,如同魔怔了一樣,視頻看不到他的眼神,或許是狂熱的、熱愛的、不可名狀的,因為他突然撲過去,迫不及待地解開麻袋,從裡麵拿出一大摞鈔票,從銀行裡剛取出來的紮得嚴嚴實實十萬元一捆的那種,抱在懷裡,頭深深地埋下去貼在錢上,良久之後,他突然站起來,把鈔票狠狠地砸在地上,用腳瘋狂地踩,嘴裡發出哀嚎,如喪考妣......。”
這是老闆在給熊公正送錢啊!
應該是下河灘陰陽大廈改容積率的事。
當時規劃部門給的容積率是五點西,這個容積率應該算是拍地時黑木市給的參數,但老闆不滿意,拍下地後,在他的運作下,陰陽大廈最後的容積率做到了十五。
這個傢夥!
他一首在監視大家!
還錄下了證據。
難怪要我呈堂證供。
我關掉視頻,返回來,看著桌麵上密密麻麻的幾十個檔案夾,又轉頭看了看那五本厚厚的日記。
看來,我需要靜下心來,沐浴更衣,好好看看了。
花了幾天時間,累得我頭昏眼花,終於看完了墨如血的日記與視頻。
他記錄的是一個我不熟悉的世界,乍一看,似乎是一部充滿了穿越與玄幻元素的小說,但又明明跟我們身邊的世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與身邊世界有聯絡的,是移動硬盤裡麵大量的視頻與照片,大都是與熊公正胡非等官員及我們公司老闆白芒有關的,內容大多怵目驚心,行賄受賄挪用公款侵吞救災款嫖娼包二奶**裸地記錄。
我想這是他這幾年內在天南與黑木市忙碌的成果。
我把這些檔案拷貝在電腦裡,又複製了幾份發給了有關單位。
我想,這些他要我“呈堂證供”的東西,肯定是有用的,這次老闆案子中牽涉的人物,再有通天的本事,怕也翻不了身了。
日記則是一部集合了穿越、玄幻的大雜燴,絕大多數內容荒誕不經,上天入地、快意恩仇、不可理喻,有點胡言亂語。
但有關天南與黑木的部分,似乎對映了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一些真實的事,隻是他是用玄幻穿越的視角表達的。
難道真有玄幻穿越?
他真的能自由穿梭於古今與天地人三界?
我發現我自己都走火入魔了。
唉!
說到底,這就是一個瘋子的日記,冇必要認真。
隻是,再過些天是墨如血二十八歲生日,我想他檢舉了那麼多有損社會和諧的上流人物,畢竟於我們這個社會是有功的。
雖然他的自白大多偏激憤慨,似乎是一個與我們這個社會不著調的憤青的無端發泄,但他一個瘋子,居然在這個社會為所欲為予取予求,金錢美女名望地位手到擒來,不僅讓我們上當,更能揭發一班貪官汙吏,雖然匪夷所思,但或許正印證了前賢的一句話:存在即合理。
所以,我把他的自白整理一下,剔除了一些少兒不宜、老人不宜的內容貼在這裡,供大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也算是對他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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