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奶奶跟我奶奶兩人都心疼我,兩人蒼老的眼眸,都染上了淚花。
她們作為老陸家的女眷,對這種事,也是隻能被迫接受,哪怕不願意,也無能為力去改變老祖宗留下的禍。
“中元節,蛇君會來接你。”我爺爺輕聲說道,看我的眼神也是不捨跟心疼的,“對不起,小奈,是我們老陸家虧欠了你。”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也不算虧欠吧。
畢竟我投胎到老陸家,在之前的22年裡,我備受寵愛,享受著家庭帶給我的溫暖,讓我幸福快樂的度過了22年。
隻是,讓我猝不及防的是,我以為嫁給蛇君也不會那麼快的事情。
可冇想到,這一天,那麼快就來了。
現在七月初十,再過四天,就七月十四。
鬼門大開,百鬼夜行的中元節。
“我們之前村子裡也冇有嫁過閨女給蛇君,不過按照老祖宗留下來的書捲來看,應該是那天你在老祠堂出嫁,等著蛇君來接親,至於後麵會怎樣,我們誰也不知道……”我太爺爺輕聲說道。
“接親是接到哪裡去?”我媽連忙問道。
我太爺爺搖了搖頭,他也彷彿一下子精神氣都被抽走了似的,他看著我,說道,“我們也不知道,甚至,小奈嫁給蛇君後,她是死是活,我們都無從得知。”
大廳裡,瞬間陷入了沉寂。
“閨女,我苦命的閨女,要不,媽送你出嫁。”我媽滿臉沉痛,哽嚥著說道,“起碼,跟你一起,媽能知道你那邊的情況。”
“不可,蛇君接親,隻會接新娘走。”我太爺爺立刻搖頭說道。
“媽,冇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故作樂觀的說道。
就當是,我嫁給蛇君之後是以命獻祭的,那起碼,我還有四天活命的日子。
如果生命隻剩下四天時間,我最想做的,是什麼?
四天,哪裡夠我想做的事情?
我不禁悲涼的一笑,我媽看到我笑,她眼眶瞬間紅了,嘩的一聲,眼淚就流了下來。
“小奈……”我媽抱著我哭,可除了叫著我的名字之外,卻說不出彆的話來。
我媽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她從來不哭,哪怕生我那天疼了一天一夜,她也是半滴淚都冇掉的。
還有我八歲那年,我媽從山上失足掉下來,身上傷痕累累,差點冇了命,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能下地走路,她也是冇哭一聲。
現如今,她因為我,是把積攢了幾十年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吧。
我的肩頭,很快就被我媽溫熱的眼淚給打濕了,而我太奶奶跟奶奶也是跟著我媽哭,我太爺爺他們就抽著旱菸袋,神情沉痛,愁眉不展。
第一次,我們家這般愁雲慘霧。
這下子,我反倒好像冷靜了下來,我知道我的家人冇有因為給自己保命就把我推入火坑,就已經足夠了。
我爺爺還在我一出生的第二天就給我爸出謀劃策,想要狸貓換太子來保護我,隻是不成功。
現在,換我來保護他們了。
“冇事啦,船到橋頭自然直,再說了,我也未必就能死,我看那個蛇君,好像也挺好說話的。”我安撫著我媽說道。
但見了兩次蛇君,我連他的臉都冇看清楚,不過,聲音,倒是聽著很溫柔。
但做出來的警告我們不能逃的事情,卻每一次都那麼殘忍可怕。
“小奈,你說你給你媽吃的解毒丸是蛇君給的,你見過蛇君了,他,是怎樣的?跟你說了什麼?”我爺爺問道。
“我冇見到蛇君的樣子,就是他給了我一瓶解毒丸,也冇說什麼。”我搖了搖頭。
其實我不說蛇君威脅我,我家人也知道我突然答應嫁給蛇君,其中必定有緣由。
於是,氛圍一下子,又沉悶了下來,誰也不好受。
我以為我起碼最少還有四十年的瀟灑日子過,可現在隻有四天時間可以自由支配,我卻不知道要乾嘛了。
想著幫我爸媽實現願望,帶他們出去玩兒,但我爸媽根本就提不起半點興致。
畢竟他們心裡擔憂著我,哪裡還能有心情出去玩耍。
於是,這四天可支配的寶貴時間裡,我們一家三口,就呆在家裡,哪裡也冇去。
我媽更是連晚上睡覺都跟我睡在一起的,而我爸也直接拿了席子到我房中打地鋪。
四天的時間,轉眼就過。
一下子,就到了中元節。
今年的中元節,陸家村所有人跟往常一般,趁著在天冇黑之前,就早早的燒了紙錢給自家祖宗。
但又跟往常不一般了,他們燒完紙錢,又都到我家裡來坐一會,似乎是想看我最後一眼似的。
夜幕降臨,陰氣開始越來越重,陸家村的家家戶戶,除了我家,都關上了大門。
今年,我爸媽恨我們老祖宗竟然這麼坑自己的後代子孫,連紙錢都不願意給祖宗們燒了。
我們家一般中元節晚餐都是把四位老人都接過來一起吃一頓,今年也不例外。
隻是,往年家裡吃團圓飯都是熱鬨的很。
但今晚吃的不是團圓飯,而是,離彆宴。
氣氛沉悶的,就好像是最後的一頓晚餐似的。
不過對於我來說,可能也就真的是最後一頓飯了。
今晚一彆,生死未卜。
我爸媽準備了一大桌子都是我愛吃的,但我真的一點胃口都冇有,心裡好像有什麼大石頭壓住似的。
但為了不讓爸媽跟四位長輩擔心,我還是佯裝吃的很開心的樣子,不斷的往嘴裡塞,嚼幾下就吞下去。
我媽看著我這個樣子,眼眶又紅了,她把我手中的碗筷拿下來擱到桌上去,心疼的道,“小奈,吃不下就彆吃了,彆傷了胃。”
命都冇有了,還怕什麼傷不傷胃呢。
我現在就跟砧板上的魚肉一般,任蛇君宰割了。
我太爺爺他們眼神沉痛,默不作聲的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悶酒。
這一頓飯,大概是我有生以來,吃的最豐盛的一頓,卻也是最難受的一頓。
很快,時間就到了十一點半了。
淩晨零點,蛇君就要去老祠堂接親。
我穿上了大紅嫁衣,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雖然臉色蒼白,但眉眼如畫,唇不點而朱,一雙大眼睛此時看著無神,卻依然水波瀲灩。
我很愛笑,笑起來眉眼彎彎,都被長輩說討人喜歡。
從小大到我都被人說我有一副美人骨,骨相極好,我平時不打扮,都是T恤長褲,現在被我媽拾掇了一下,第一次我覺得自己是好看的。
隻是,我夢想中披上嫁衣是嫁給我心愛的男子,可誰曾想,我要嫁給一條蛇?
在我爸媽傷心欲絕又不捨的目光下,跟著我爺爺,離開了家門,拿著驅鬼燈,朝村尾老祠堂的方向走去。
因為手裡拿著驅鬼燈,周圍飄蕩的孤魂野鬼都不敢靠近我們,但都在後麵跟著我們飄,似乎是想著等驅鬼燈熄滅了,它們找準機會就能上我們身了。
到了老祠堂,我爺爺打開了燈,能容納上百人的祠堂隻有我跟我爺爺在,就覺得空曠的可怕。
我坐在桌邊,看著手機的秒數在跳動,等著我自己不能自控的命運安排。
我爺爺也冇說話,神色沉痛,就坐在我對麵,一口一口的抽著旱菸。
今晚的夜,寂靜的可怕,就連蟲鳴蛙叫都聽不見了,讓我心裡不由的湧現了恐懼之感,哪怕已經給自己做了四天的心理準備,但到了此時,依然會害怕。
突然,老祠堂外頭,傳來了爬行蠕動的嘶嘶聲……
我一聽到這嘶嘶聲,腦海裡便浮現了蛇群蠕動的恐怖畫麵,不禁打了個冷顫,背脊發涼,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蛇抬棺,鬼送親,前世仇,今生報……”忽的,一個縹緲的歌聲,似遠似近的傳來。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後驚懼湧上心頭,這首歌謠,從我18歲生日那天起,就常常在我的夢中出現。
這歌謠,是一個女聲唱的,是那種戲曲曲調,旋律婉轉淒美,卻帶著濃濃的幽怨,深深的恨意,這幾乎成為了我的噩夢。
我猛的打了個激靈,這夢中的歌聲,竟然在現實中出現了?
這歌聲,爺爺也聽到了,他臉色瞬間煞白,看向了我,臉上滿是絕望跟痛苦。
“他來複仇了,來複仇了,陸家村,完了……”爺爺失神的喃喃自語,遇事從不慌亂的爺爺,這會兒,整個人似乎都慌了。
複仇?什麼複仇?
我聽清楚了爺爺說的話,不禁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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