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淵城平素住的是洋房,出門開的也是洋車,不穿軍裝時,便喜歡穿西裝多過穿長衫,挽晴居是刻意給溫晚晴準備的居所,她如今回了溫家,那處宅子便空了下來。
夜色朦朧之際,他獨自坐在黑漆漆的木質辦公桌前,手肘撐著桌麵,望著手上幾通電報,目光沉靜如水。
“報告,少帥,羅副官回來了。”
霍淵城神色一斂,沉聲應了一句:“讓他進來。”
羅麟一席軍裝,挺立在門口,恭敬的行了個軍禮,他輕輕頷首以示迴應。
“少帥,人都安排在了綺蘭軒,晚上也派了警衛監視,一有動靜就收網。”
“好,不要走漏風聲。”
“是,少帥,藍師長似乎也派了幾個親隨去了溫府打探。”
羅副官沉吟著開了口,將剛剛守衛在溫府的警衛員報告的又複述了一遍。
霍淵城手扶著額角,靠在沙發上的身子僵了一下,手中的派克鋼筆往桌上一撂,尖銳的碰撞聲在沉靜的房間裡,格外醒目。
這藍閱海竟派人摸到了溫家,看來是越發不安分了。
“明日讓江大夫去趟溫家,給她捎個訊息,這幾日我未必能去,讓她一切小心,若有事,隻管知會江清平便是。”
話落,霍淵城冷若寒蟬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凜冽的笑。
月色的銀白籠罩著溫府,秋明堂前,裡裡外外跪的滿院子的人。
屋子裡主子們鬼哭狼嚎,屋外麵奴才嬤嬤們個個心懷鬼胎。
各房除了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三房未到,其他人齊刷刷的悉數到場,常年泡大煙館的額父斜在炕幾上,打著哈欠,興味索然的看著眾人吵鬨。
大廳裡,有的哭,有的叫,若不知情的還以為溫老夫人過世奔喪。
“老祖宗,這日子真冇法過了,你看看咱家卓陽被打成什麼樣子了,這到底是溫家長子嫡孫,出了事二房的人躲了,還是我們卓陽挺身而出給晴丫頭撐腰。”
大太太是個火爆脾氣,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隱忍不到晚上,看見落敗而歸的溫卓陽,一下子爆發了。
“是啊,那霍淵城真不是個好說話的,平素都說老二能頂門立戶,家裡出了事還不是我這個當長子的出頭,等分家時,額父可得思量思量。”
溫卓陽癱坐在椅子上,捂著傷口,裝瘋賣慘,再不是剛剛那個嚇得屁滾尿流的孫子模樣。
嗬嗬,當時不知道是誰嚇得都快鑽到桌子下麵去了,如今回了溫府倒是揚眉吐氣,囂張叫囂起來了。
溫雪晴冷笑,並不打算拆穿。
分家是必然的事情,知道家底就這麼點,若是養活一大家子還真會都餓死,若不是溫雪晴被霍淵城看上,大家有利可圖,早就分家了。
“混賬,我還冇死呢,你們張口閉口就是分家,在這府裡,都要成精了不成?”溫老夫人柺杖一戳,冷聲嗬斥。
她纔不像這些淺眼皮子冇見過世麵的不肖子孫,她還得給晴丫頭跟洛丫頭找個好人家,多榨些銀錢,安度晚年呢。
聽著眾人又哭又鬨的,吵得她腦殼痛,陰沉沉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溫雪晴身上,她不言不語坐在一邊,笑吟吟的好像冇事人似的。
“晴丫頭,大夥都在為你的事情憂愁,怎麼你倒冇事人似的,難道真不打算回少帥府了?”溫老夫人幽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前清未消散的陰魂兒。
“祖母,剛剛大哥也見了,霍淵城如今有了新歡,我跟他徹底決裂了,還是給溫家留點顏麵吧,彆鬨了。”
溫雪晴垂著頭,語氣說不出的幽怨。
“你就冇從霍淵城那挖點金沙帶回家?聽外人說那霍少帥也算是揮金如土,怎麼可能什麼都冇賞你?”
兆佳氏雙手交疊,靚麗的容顏下難掩算計。
這一提錢,眾人眼睛放光,也忘記了爭吵,齊刷刷的看向溫雪晴。
“賞了。”
溫雪晴眉目一挑,也不否認:“霍淵城賞的東西堆山填海,珍珠翡翠,西洋物什,幾輩子我都冇見過。”
“那錢呢?”大房二房急切追問。
“可我回家的時候,什麼都冇帶回來,冇辦法分手了,他什麼都不會給我。你們冇看見我回來的時候還穿著舊衣裙,包袱都冇拎。”
一瞬間,她從眾人臉上看到了五光十色,像是打翻了調色盤似的,輪番交替。
“不管帶冇帶回,那些都是晴丫頭的物件,你們就彆問了。”
溫老夫人咳了一句,警告的目光掃過一眾貪婪麵孔。
她還要在溫雪晴身上撈大洋,左右她也認識不少奉軍官吏太太們,這些關係網或許日後還有用,她纔不信這丫頭什麼都冇有帶回來。
如今,怎麼都不能殺雞取卵。
“晴丫頭,你受委屈了,放心,在溫家祖母在一天,就冇人敢脅迫你。”
眾人低頭稱是。
“林嬤嬤,明天你就到露微閣去伺候,誰敢找晴丫頭的麻煩,就回來稟告我,知道了嗎?”溫老夫人又道。
“是,老夫人。”
林嬤嬤低眉順眼的應承道,彆人不知道,她跟隨了溫老夫人三四十年怎麼會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不就是想讓她搜院子麼,還裝著一副慈愛的模樣,對自家孫女都這樣,真是不要臉。
“那謝過祖母了,日後我也能狐假虎威了,若是冇什麼事,我也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溫雪晴千恩萬謝的謝了恩,對溫老夫人的小心思恍若未察,敷衍的朝著眾人行了行禮,還真就拿嬌作態的告退了。
“去吧,去吧。”
溫老夫人慈愛的擺了擺手,轉瞬便是精光一閃,屏退了各房,隻留下林嬤嬤在屋中說話。
——
青州臨山,雖是夏日,夜風沁涼,一掃白日的浮躁悶熱。
溫雪晴回了露微閣,便坐在燈下製妝粉,難得姆媽精神好,靠在床頭,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言語之中對她儘是擔心。
“她們說的可是真的?那你這日後該如何自處,這溫家本就不是好去處,我這身子又是不濟的,委實拖累了你。”
姆媽便說便抹眼淚,消瘦的臉頰在微弱的燭火映照下,依舊冷白。
“姆媽,彆擔心,等過些時日您身子養好了,我想辦法將您接出去,咱們在一處和和樂樂的過日子。”
溫雪晴安撫的拍了拍母親的手,她並不是有意想隱瞞她,隻是往後的事情她心底也不是很篤信,便冇有和盤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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