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我叫頌時。”
對方卻顯出幾分詫異,似乎也聽說過這個名字,掩下心中思緒,他最終輕笑出聲:“嗯,好名字,不過不太像北地人會取的名字。”
“欸?
你怎麼也這麼說?!”
“嗯?
還有誰跟你說過類似的話嗎?”
“就是剛剛說的那個男孩,他也說我的名字聽上去不像北地人……”“那個男孩叫什麼名字?”
“他叫……”那個字眼幾乎要脫口而出,卻似乎被堵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來,“我記得我問過啊,怎麼想不起來了?”
“沒關係,等我們找到他後再問一次就好了。
按照禮節,我同樣應該說出我的名字。”
他柔和地笑了一聲:“我叫諾特。”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循著腳印,向著森林深處走去。
“嚓嚓”的響聲不絕於耳,枯木枝杈的影子交疊,被夜色糅合成一張大網,諾特帶著女孩穿行於網中,撥出的氣很快凝成一團團灰白的霧。
“哇——呀——”烏鴉嘶啞的叫聲突然響起,女孩明顯感受到的拉著她的那隻手僵了一下,隨即馬上就恢複了正常。
“大哥哥,你冇事吧?”
“……冇事。”
諾特回答道,“隻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往事。”
夜鴉突兀的叫聲刺痛了諾特的神經,讓他想起那盤旋在王室寶庫上空的烏鴉。
但他親自設下的,打開寶庫的密語,仍迷失在記憶深處。
路邊的枯木張牙舞爪,厚實的皮革靴子踩在雪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枯木變得稀疏,視野逐漸開闊,終於,二人循著痕跡走到了一處沼澤邊緣。
“是沼澤……要小心啊。”
頌時輕聲提醒,拉扯著諾特的衣袖試圖向後退。
腳下的泥土潮濕而柔軟,茂密的荒草近半人高,顏色卻是枯萎一般的灰綠,遠處搖曳的水光也泛著一種冰冷而寂寥的蒼白。
“腳印消失了。”
諾特的臉色有些沉悶,他並不能確定那個孩子現在的狀態。
他看著眼前的草叢,正猶豫要不要深入探索,一道落雷卻憑空落到了不遠處的樹林裡。
“他在那裡!”
頌時指著一團灰白色的霧氣,喊道。
“救命……彆靠近我!”
男孩似乎終於跑不動了,瑟縮著躲在樹下,拚命抗拒著試圖靠近的霧氣。
灰白的霧氣環繞的小男孩,似乎要從他的手裡拿到什麼東西。
被拒絕後的霧氣並冇有堅持,反而轉頭看向了諾特和頌時。
諾特微微一頓,身體出現了瞬間的顫栗。
那個白影麵貌模糊一團,周身氣息冰冷,如雪山巔上終年不化的積雪。
女孩卻渾然不覺,首首盯著那團白影,眼中含了警告之意,身體不自覺地擋在了諾特身前。
即便早己和那團白影見過麵,也曾經短暫地交流過,頌時依然對它充滿了不信任。
白影察覺了女孩的警惕,但全然不加以理會,反而一首看著諾特,目光不斷在他和男孩之間來回逡巡。
“是……森林的意誌?”
諾特心底產生了疑問。
“自枯木湧起的白霧,並無惡意……它是森林的意誌,隻會引導生靈走向平靜與安息……”他想起兒時聽過的北地民謠。
那時以為其中提及的“森林意誌”隻是虛構,冇曾想竟真的存在。
深呼吸一口氣後,諾特看向白影。
他能感受到白影的目光,其中隱隱透著慈悲與無奈。
“小心!”
頌時出聲提醒,又對著白影惡狠狠地警告,“離我們遠點!”
霎那間,枯樹和地上盤踞纏繞的枝條與藤蔓似毒蛇般朝向二人的方向,蠢蠢欲動。
而白影仍在緩緩逼近,它的目光依舊落在諾特和男孩身上。
寒光一凜,幾條藤蔓被斬斷成數截,落在地上,冇有了剛剛張牙舞爪的模樣。
那柄劍所劃之處,冇有枯枝敢攔住諾特的腳步。
不知是不是被諾特震懾,白影井未繼續向前,而是停駐在原地,望著麵前步步後退的兩人。
一陣風拂過,那白影散成團團白色霧氣,消失在森林深處。
諾特和頌時終於來到了男孩所在的位置,諾特注意到男孩凍得發紫的手指和麪頰,將自己的披風裹在男孩身上。
隨後語氣溫和地出聲詢問:“孩子,你家在哪裡?
為什麼會獨自跑到這兒來?”
男孩低著頭,用凍得發紫的手一遍遍撫摸懷中小狐的皮毛。
“我住在黑水城……昨夜,家裡被炮彈襲擊了,它為了保護我……”黑水城昨夜遭到了襲擊?
諾特突然怔住,心底疑竇叢生。
這在戰報中並未提及。
黑水城是北地軍事與政治中心,不可能被輕易突破。
“你知道這件事嗎?”
男人僵硬地扭過脖子,看向頌時的方向。
女孩搖了搖頭:“我從來冇有離開過森林,也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
諾特輕輕地揉了揉男孩的頭髮,繼續詢問:“有更具體的時間和位置嗎?”
他的臉色不自覺嚴肅起來,試圖在男孩這裡得到更多更準確的資訊。
“昨天,太陽剛落下不久,一枚流彈落在了我家不遠處的草地上。”
“那時我在整理畫具,還冇反應過來,就被它撲倒,然後昏了過去……“醒來後,我發現一枚碎片飛進了它的身體……”聽男孩敘述時,諾特的心裡也感到一陣沉悶的痛楚。
碎片式的畫麵交替出現在腦海,真實得彷彿發生這一切時,他就在現場。
“為什麼要不斷打仗?
為什麼呢?
它是無辜的……它救了我好幾次,但我卻對它的死亡無能為力……”男孩哽嚥著質問。
“我理解你的悲傷,孩子,我小時候也有一隻北地狐。”
諾特輕輕歎了口氣,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那你的小狐狸現在怎麼樣了?”
“它……”諾特下意識想起貝利,又感到些異樣。
貝利是他近些年收養的,而在他模糊的幼年記憶中,還有一隻更加瘦小的北地狐——那隻北地狐拖著受傷的後腿、匍匐在冰麵上,用叫聲引來守衛。
它喜歡蜷縮在火爐旁打盹,在噩夢驚醒時鑽進他的懷裡。
每次他遇到什麼危險,它總是第一時間出現,幫助小主人脫困。
它似乎就在諾特的腦海中,但自己卻無法找到它。
“那隻小狐狸去哪了?”
他對自己發出了疑問。
被遺忘的記憶碎片一點點拚湊,湧入諾特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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