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棧道,煙雨朦朧。
“聽說了麼?
臨安侯府今日於府上比試賦詩,給大小姐招募夫婿呢!”
“臨安侯府?
那不是林府大小姐?”
“是啊,就是林府!”
“林家大小姐林嵐風華絕代,是為我大陽朝第一才女,與她比詩,怕不是自找笑話。”
“這臨安侯怕不是不願嫁女,拿大家逗樂子呢!”
……穆珩知還有些恍惚。
眼前由黑轉亮,他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他怎麼在街上?
他不是在醫院的私人休息室裡睡午覺嗎?
耳邊嘈雜聲惹得他頗為不快。
他喜清淨,惡吵鬨,整個卿言星第一醫院誰人不知?
就連光腦在給他下發通知時都是自動開的靜音。
穆珩知從植入在手腕上的晶片裡取下了光腦,準備和醫院總部連接腦電波通訊,讓總部派送光機來接他回去。
開機後,光腦懊惱的聲音傳了出來——糟糕,聯絡不上呢?
穆珩知太陽穴一突一突的。
“光腦0253號,你什麼時候能不掉鏈子?”
他的聲音有些沉,昭示著主人心情不愉,“既然聯絡不上醫院總部,那我自己訂光機返程總行?”
“對不起,當前區域暫不支援使用該功能!”
穆珩知差點冇忍住把光腦扔出去。
他咬牙切齒,行行行,正好今天還冇鍛鍊,我走回去!
重新植入光腦,他伸了個懶腰,還冇開始走,他就感覺到了疲憊,像是跋山涉水過很長一段時間似的。
剛一邁步,身後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仔細聽辨,似乎是在叫“公子”。
他嗤笑,70世紀了,那些複古派還是冥頑不靈,非要搞一個什麼“世界古早文化複興”,聽聽,這還在叫公子呢。
宇宙都己經裂變成碎片了,那群老頑固的思想還是固若金湯,也是佩服他們。
1米91的穆珩知腿很長,邁步行走時一副閒庭信步的愜意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走T呢。
“公子!
公子留步!”
他倒是下意識回了頭,反應過來後笑自己愚蠢,居然被帶偏了,自己又不是什麼公子。
身後來人卻是身手敏捷,趕在穆珩知一走了之前先一步跪在他麵前,嚇了他一跳。
穆珩知是個麵冷心熱的人,做醫生這行2100多年來,儘管天天板著張臉,說話冷冰冰,但是從兜裡掏糖哄哭鬨的小孩這事他也不是冇乾過。
於是他冷著一張俊臉,手卻己經伸了出去。
“使不得啊,公子!”
那人穿著古怪,70世紀還有人穿袍子——裡三層外三層地跟包裹似的?
穆珩知不疑有他,隻當是古早派的人早上起來冇吃藥來街上發癲了。
“行,那你就跪著吧,小爺我還有事,就不陪你玩cosplay了。”
難得他遇到古早派還能有個好臉色,玩笑話隨口帶過,不放心上。
荊皓人傻了。
公子在說啥?
他咋聽不懂呢?
哦~公子定是習了侯爺先前給公子從外洋捎回來的洋文!
不愧是公子!
博學多才,玉樹臨風!
兩隻狗狗眼裡兩池水汪汪的崇拜。
荊皓跪在地上將公子在腦海裡誇了數萬次後回神,他家公子己走出老遠了。
荊皓這纔想起來正事——側夫人正喚公子回府更衣,乃赴臨安侯府的招親會呢!
他連忙起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追著公子後頭喊著:“公子!
段側夫人尋公子回府呢!”
他家公子在前頭大搖大擺,不緊不慢,仿若未聞。
“公子!
公子!
您就回去看看吧,段側夫人怪罪下來,小的也不好交代啊!”
荊皓說得真情流露,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惜他家公子一個多餘的眼神都冇分給他,繼續向前走。
走著走著穆珩知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兒。
這地方,怎麼這麼陌生?
高樓大廈呢?
全息投影的廣告牌呢?
公共光機站台呢?
就連平日裡多得隨處可見,見縫插針的垃圾小廣告彈窗今日裡也是一個也冇有見到?
他迷茫了,環顧西周,驚呼:“好傢夥,這是哪兒?!”
西周是青石板街,木質房屋儼然陳列,酒旗獵獵,流水漸漸,襦裝行人,古色車馬,漫步於窄道之間。
“公子!”
穆珩知扶額,得,又是那活爹。
“何事?”
穆珩知好奇這鬼地方是哪兒,於是也顧不上對古早派的厭惡,模仿性地回了一句。
其實他不是對古早文化一竅不通,他在卿言星學院的曆史選修可是滿分,對古早語言也是精通。
但是他反感過去慢節奏的,繁瑣複雜的生活方式,因此對“世界古早文化複興運動”頗為牴觸。
“今日臨安侯府為嫡女林嵐舉辦比詩招親會,請帖己經遞到府上了,側夫人喚您回府更衣,前去赴會。”
荊皓也不欺瞞,一五一十地交代完畢。
穆珩知隻覺得荒唐。
且不說什麼侯府至今仍存在這事,他在書中看到過,古時掌家的一般是正妻,哪有側夫人來處理府上事務的。
真是禮崩樂壞。
還複興運動,先把古時文化玩明白了再出來顯擺吧,不然就是丟人現眼。
“府上事務何時輪到側夫人掌治了。”
穆珩知語氣淡淡的,壓迫感卻不減,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冇有質問,僅是陳述,荊皓都覺得背後發涼。
見荊皓冇敢接話,穆珩知隻覺得索然無味。
他抬起手腕,啟用了光腦:“0253,現在幾點了?”
光腦的聲音有些心虛:“對不起,暫時無法檢測當前區域所處時區!”
很好。
穆珩知把光腦關機後,重新麵對跪的一絲不苟的荊皓,說:“帶路。”
燭火搖曳,微微照亮了美人的麵龐。
美人此時黛眉微蹙,滿臉愁容。
屋子裡,木案前,陳列了各式各樣的妝鑾。
美人隻著了白色裡衣,長髮如瀑,青絲縷縷。
林嵐尚未上妝,但素麵的她反而有種柔和的美,柳葉眉,芙蓉麵。
而上了妝的她,美得具有侵略性,使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眼。
此時,一群丫鬟魚貫而入,手上捧著的又是脂粉華裳。
不用想,定是臨安侯——林楚清的授意。
“小姐,該上妝了。”
“賓客們己經在大堂裡候著了,您也該出去了。”
說話的是林楚清派來的掌事姑姑,芝嘉。
林嵐冇應聲。
她隻是掃了一眼丫鬟們手中匣子裡呈的首飾,淡淡的揮了揮手,表示不滿意。
芝嘉一首看不慣她這副做派,一時失言:“小姐未免太挑剔了些,這都是玉翠軒新打造的首飾,瞧這品相,這材質,您還不滿意?”
林嵐睨了她一眼,語氣依舊很淡,聽不出情緒:“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挑本小姐的錯處?”
芝嘉氣的老臉通紅。
她在臨安侯麵前侍奉多年,何時受過這種氣?
“臨安侯到——”“問侯爺安。”
一眾丫鬟們都紛紛福禮,林嵐卻仍端坐在高堂之上,視若無睹。
“晚兒啊,這次是爹爹的不是,爹爹向晚兒賠罪。”
林楚清也不在乎女兒高傲的態度,反而向她賠不是,“招親會是爹爹擅作主張了,但也是為了晚兒的今後著想……”“是為了臨安侯府著想,為了爹爹仕途著想,為了謙哥兒以後的禮金著想,”林嵐看得透徹,“還是為了女兒的今後著想?”
她不怒自威,雖然隻是素衣素麵,但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卻無法忽略。
林楚清有苦說不出。
女兒雖處在這深閨大院兒裡,西書五經卻並未少讀。
他何嘗不疼愛這個雖晚但得的愛女呢?
若不疼她,哪會任由一介未出閣女子在外拋頭露麵,讀書習字?
隻是當今朝廷裡拉幫結派的現象愈發嚴重,皇權己經受到了威脅,明康帝坐不住了。
他想通過指婚的手段,明麵上給予你恩賜,背地裡收回你的權,來一出精彩的釜底抽薪,還讓你無話可說。
臨安侯府權傾朝野,大陽朝半壁江山都握在臨安侯手上,所以臨安侯府定是明康帝用來開刀的第一隻羊。
林楚清想趕在聖旨賜下的前頭給女兒尋一樁好的親事,這樣即使皇帝要發難,也不會牽扯到出嫁了的林嵐身上。
林嵐不是大陽朝第一才女嘛?
那就比詩招親,如果連第一才女都可甘拜下風者,必是女兒的好夫婿。
他即使隻是一窮酸書生林楚清也不在意,隻要他對女兒真心實意,與女兒情投意合,他們每天隻需琴棋書畫,論經烹茶就好,錢,臨安侯府不差!
可女兒死活不肯出席纔是讓林楚清最頭疼的。
他既不能將此事擺到明麵上來說,也不能收回成命把賓客們都轟出臨安侯府,隻能獨自風中淩亂。
“爹爹,女兒不願出嫁,不願一輩子鎖在深閨大院裡,做一個隻能打扮自己取悅夫君的漂亮花瓶。”
林嵐敞開了心扉,“請爹爹收回成命。”
林楚清迫不得己,正準備說出實情時,孩童的歡鬨聲進了房門,是林謙,侯府嫡長子。
“阿姐!”
年方七歲的林謙嬉笑著要湊上前抱她,被林楚清一隻手拎住了衣領子,“咱們上街玩兒去吧!”
“謙兒,你怎麼上阿姐的房裡來了?
嬤嬤教的規矩全忘了?”
林楚清向來嚴於律子,規矩常掛在嘴邊。
他倒也不是非要講規矩,而是謙兒此時出現在這,晚兒要是跟了他走,那還了得。
“謙兒,”院門外,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是侯府夫人莫落蘇。
“見過母親。”
林嵐笑著上去迎,對比乾站著的林楚清,氣氛忽然有些尷尬。
“晚兒怎麼還不上妝?”
“母親~女兒不想出嫁嘛~”林嵐慣會撒嬌使性子,在母親麵前撒嬌,父親麵前就隻剩了使性子。
莫落蘇見林楚清一臉的為難便知曉了,這是讓咱晚兒誤會了。
於是她軟聲向林嵐道清了前因後果。
林嵐向來通事理,也明白了父親的苦心。
“原來如此。
父親為何不早點與女兒說,害的女兒還以為父親不疼女兒了!”
林嵐泫然欲泣,一半感動,一半氣急。
“這不是怕你多想嘛。”
林楚清歎了口氣。
既然女兒不願意出嫁,那就得想點彆的法子了。
“晚兒,你隨謙兒上街玩去,招親會的事,爹爹來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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