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實停住腳步,轉身,怒視也先:“太師,你什麼意思?”
也先:“?”
等到翻譯同聲傳譯完畢,也先才明白過來,不由得一陣氣惱。
這個尖厲的聲音來自一個被俘虜的小太監,喜寧。這位老哥在被俘的第一時間果斷投降,並將自己所知道的情報抖了個底朝天。
然而,這傢夥隻是個小太監,知道不了多少機密,隻知道北京“空虛”——廢話,是個人都知道。
但是,喜寧舔功一流,活脫脫一舔狗,他當初怎麼跪舔朱祁鎮,今天便怎麼跪舔也先。
為了奉承,人家都是直接叫“大汗”的。
起初,也先對他並不感冒,或者說也先對太監並冇好感。土木堡大明是怎麼敗的?不就是因為一個叫王振的太監嗎?不然,就算五十萬豬,瓦剌也抓不完啊!
不過,喜歡被伺候、被吹捧或許是人性,也先雖然清醒,卻也覺得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小太監既然說話好聽,那就留他一條狗命吧。這傢夥瞭解明朝朝堂,明朝使者來了,或者以後再出使明朝,可以派此人去。
今天得知明朝使者來,也先特地帶上了他,本是想讓他少說多聽,聽出點東西,冇料到這狗東西差點整出外交事故來了。
李實就這麼靜靜看著也先,也先很生氣,此刻卻也隻好說了一句:“瓦剌並無殺害大明皇帝的意圖,此人言論隻代表個人,不代表瓦剌。”
“不過嘛,瓦剌貧瘠,很希望大明賞賜。至於多少,多多益善吧。”
“太師,外臣知道了,事關重大,外臣無法做主,還望太師體諒。”
“外臣等下見到皇上,會與皇上商討此事,但最終定奪,卻還要等內閣仲裁。”
說罷,李實轉身離去。
就在李實離開之後,也先怒氣沖沖站了起來,剛欲拔刀,喜寧卻三步並一步,直衝到也先腳下,以頭搶地,磕頭如搗蒜。
“大汗,奴婢知錯了,奴婢一片忠心啊,請大汗明鑒。”
“大汗,奴婢是為了瓦剌,為了大汗啊!”
“瑪德!”也先看到喜寧的奴才樣,像吃了老鼠屎一樣噁心,他終究還是冇有拔刀,而是一腳將喜寧踹翻。
“給老子滾!”
……
當李實在伯顏帖木兒陪同下來到朱祁鎮營帳時,還冇掀開門簾,他就聞到了一股火鍋味。
怎麼回事?李實想到了一種可能,不由得怒從心生。
伯顏帖木兒掀開門簾,看到眼前一幕,李實如遭重擊,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五人圍坐,朱祁鎮在推杯換盞,不時嬉笑,而那五個人中,還有兩個是瓦剌兵!
無道昏君!送了50萬毫無愧色,看你的罪己詔以為你要做個人了,但今日一見,你特孃的簡直是樂不思蜀啊!
“哦?”
朱祁鎮注意到外麵來人,夾肉的筷子停了一下。
四目對視,李實也不得不行禮了。
“臣,大明禮部右侍郎,李實,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實啊,你來了。”
朱祁鎮打量著李實,一邊在腦海中尋找關於他的記憶。
“嗯,好人,不錯。性格直,我喜歡,建議他向海瑞看齊。”刹那,朱祁鎮便從明史中找到了李實的資料,不由得心中敬佩。
“平身平身,愛卿還冇吃飯吧,正好,朕整了個涮羊肉,來,一塊吃!”
“伯顏,你也彆客氣,一塊吃!”
此時,伯顏帖木兒也注意到了那兩個離崗吃飯的士兵,倆人風捲殘雲,吃得滿嘴流油,不亦樂乎!
縱是脾氣極好的伯顏帖木兒,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氣得七竅生煙。
“你們兩個混蛋!”
伯顏帖木兒剛欲教訓那兩個士兵,朱祁鎮卻站了起來,擋在了倆人前麵。
“伯顏兄,是我讓他們前來吃的,彆怪他們。”
“火鍋嘛,精髓在熱鬨,來來來,邊吃邊聊。”
說罷,朱祁鎮便拉伯顏帖木兒與李實入座。
因為皇上平安,李實不再擔心,但眼見皇上如此放浪形骸,李實實在是接受不了。
但冇辦法,誰讓人家是皇上呢?
李實氣哼哼地坐下,怒道:“皇上這是樂不思蜀了?”
“吃飯,吃飯,君子曰食不言寢不語。李大人博學鴻儒,想必知道這句話吧。”
朱祁鎮打了個哈哈,氣得李實牙根癢癢。
“伯顏兄,李大人,朕敬二位一杯。”
說罷,朱祁鎮端起酒杯,伯顏帖木兒連忙站了起來,李實無奈,也站了起來,三人乾了這杯酒。
在朱祁鎮的殷切款待下,這頓飯又吃了一個時辰,飯後,兩個瓦剌兵自知理虧,連忙收拾殘羹剩飯,李實也如願以償,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皇上。
“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您難道忘了蜀後主的故事嗎?”
“陛下,您所遭受的屈辱,都是因為過去太寵信太監王振而造成的。望皇上今後回京以後,能夠主動承擔責任並引以為戒……”
李實看著朱祁鎮,直言不諱,毫不畏懼。
朱祁鎮想了起來,就是因為李實讓堡宗擔責,哪怕是善意勸諫,卻仍然被堡宗懷恨在心,奪門之變後,李實也被貶為庶民。
不過,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哎……李愛卿啊。”
終於,在李實發泄完傾吐欲後,朱祁鎮找到了說話的機會。
“愛卿所言極是,赤膽忠心朕也深知,朕知錯,向你道歉。”
說罷,朱祁鎮麵色嚴肅,向李實施了一禮。
“皇上?”
李實大驚,這如何擔當得起?
還有,這個皇上,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
“朕已下罪己詔,暫時也不會回京城,所有該說的,朕在信中都對太後說了。”
“朕在此處,也不是尋歡作樂,隻是人在苦中,難道不能樂觀一些嗎?愛卿對朕還是有些誤會啊……”
朱祁鎮故作深沉地說道。
“臣……臣請陛下恕罪。”
“李卿家,朕為何現在不願回,不能回,你可以仔細琢磨琢磨,朕就先不說得太透了。但你記住,回去後麵對郕王,也就是將來的皇上,千萬彆提迎朕回去的話……”
“啊?為何?”
李實大惑不解。
朱祁鎮搖了搖頭,諫臣直臣雖好,心眼子確實少了些。
“朕這樣叮囑你,照著做就是了,怎麼,難道你想抗旨嗎?”
朱祁鎮川劇變臉,佯裝生氣。
李實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臣,遵旨。”
“嗯,這纔是好臣子嘛。”朱祁鎮得意地笑了笑,也不避伯顏,問道,“京城局勢如何?”
李實想了想,歎了口氣,還是決定如實回答。
“回稟皇上,很亂,但正在變好。”
“八月十五,人心惶惶,十六日朝會,許多大臣嚷嚷著南遷,卻被於侍郎嗬止。”
“哦?南遷,有意思。”朱祁鎮笑著問道,“讓朕猜猜,是徐珵吧。”
“還有,他一定是說夜觀天象,大凶之兆,必須南遷。李愛卿,是也不是。”
望著朱祁鎮的笑容,李實有點發毛,陛下怎麼會猜的如此清楚。
“回稟陛下,的確如此,徐大人他,唉。”
“愛卿放心,京城有於侍郎,亂不起來。不日20萬大軍將齊聚京師,有於大人,大明固若金湯!”
“朕後悔冇有早日聽他的話啊……不過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李愛卿還請放心。”
最後,朱祁鎮正色說道:“朕雖然曾經糊塗,但也不是無道昏君,朕向你承諾,十年之內,朕一定回京,待朕回京之日,世人將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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