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說顯性待遇吧,黨委秘書這樣的中層乾部,在提拔擔任領導乾部方麵自然是優先考慮的嘛,其次年終評先評優,一般也排在前頭。

說隱形待遇吧,下麵一些村書記、村主任,逢年過節,給黨委書記送點卡、送點土特產,一般也都先經過黨委秘書,自然也不會忘記了你這一份。

另外,在走村入企時,由於那些村乾部、企業主都知道黨委秘書是班子成員的後備力量,言語、禮節上會多給幾分麵子。

黨委秘書還不算是“鄉官”,可在擔任黨委秘書的這幾年內,梁健也實實在在享受到了其中的待遇。

自從不再擔任黨委秘書一職後,他也切身感受到了這些待遇,正在從他身上一點點的剝離。

領導班子開會的會議室就在秘書辦隔壁,他從邊上走過,從半開的窗簾中,他看到裡麵班子成員正在開會,而記錄的人已經換成了石寧。

有一次,石寧察覺到了他正在窗外,就朝他這邊得意地笑了笑,這笑真笑得春風得意、笑得報仇雪恨啊。

他知道,石寧因為第一次考公務員敗給了他一直對他嫉妒在心。

還有最近一次,他到一個村裡去聯絡工作,以前那裡的書記和村長都親切地喊他“梁秘書”、“梁主任”、“梁領導”,這次卻已經飛快改口為“小梁”,以前到了中午都說“梁秘書,今天一定要留下來吃個飯,我們靠你也打打牙祭”,這次卻都說“小梁啊,今天不好意思了,上麵領導過來,飯陪不了你了。”

對於這些細微的變化,梁健冇往心裡去,可還是覺得人心之現實真是讓人心服口服啊。

工作時間的待遇直線下降,而在家庭中的待遇如何呢?

這正好是莫菲菲問他的問題。

梁健道:“在家裡的待遇啊?

冇感覺有什麼變化嘛。”

這點梁健倒是冇有打腫臉充胖子,在家裡一切如常,的確是冇什麼下降。

隻是今天陸媛還冇打電話給他,讓他有些隱隱的不安。

將莫菲菲送下車後,梁健hold不住了,給陸媛打了個電話。

梁健:“今天怎麼冇電話啊?

在家裡?”

陸媛的聲音有些**的:“在家裡,是在我爸媽家裡。”

梁健愣了一下:“你不用我接了?”

陸媛道:“你直接到爸爸媽媽家吧。”

接著就掛了電話。

梁健看著手機螢幕,有一會回不過神來。

回過神來後,他還是踩下油門,往丈人家方向開去。

進了家門,他那不安的感覺才換為了現實。

看到眼前的情況,梁健有些想笑。

這笑裡麵是苦澀和自嘲。

幾十分鐘前,他還在莫菲菲前倍感自豪地說在家裡的待遇冇降低呢。

而飯廳中一桌剩菜剩飯、殘羹冷炙似乎說明瞭一切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梁健還是往好裡想,也許是家裡有什麼狀況,他們才都先吃了。

於是他對已經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丈人陸建明、丈母陳亞平和妻子陸媛道:“都吃過了啊?”

丈人丈母都冇說話,都看陸媛去。

陸媛對梁健道:“吃過了,你去吃吧。”

看來家裡冇什麼狀況。

應該不是彆的,就是因為他在單位的地位下降了,在家裡的地位也隨之一落千丈,以後大概冇人會等他吃飯了。

梁健想到一個人扒著飯吃著剩菜的感覺實在太不是味兒,乾脆道:“我也吃過了,你們收起來吧。”

回去在車裡,陸媛道:“你以後回來都說吃過了?

你不把自己餓死?

我知道你還冇吃。”

梁健道:“今天可是你們第一次冇等我一起吃飯。”

陸媛道:“爸爸說,以後也不等了。

除非你要求上進了。”

梁健終於等到了他要的答案:“就是因為我不當黨委秘書了,你們就不等我吃飯了?”

陸媛冇說,算是默認了。

梁健冇有抱怨什麼,道:“以後,我自己做飯吃,如果你喜歡你爸爸媽媽那裡的飯,還可以在那裡吃,我不勉強你。”

陸媛說:“隨你吧。”

第二天下班回家路上,梁健還是冇有接到陸媛的電話。

他也就冇有去陸媛父母家,而是在離家不遠的菜場停下來,買了點麪條、尖椒和牛肉絲。

吃自己做的煮麪條和尖椒炒牛肉絲,嘶拉嘶拉,吃完時已經滿頭大汗。

梁健吃飯已經好久冇有吃出這麼痛快的感覺了。

原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句話還真是說對了。

陸媛回家時拋給他一句話:“媽媽說,如果你以後都不去吃飯了,她飯就少做一點了,昨天和今天都浪費了米飯。”

梁健說:“那就少做一點吧,我喜歡自己煮麪吃。”

第三天,他還在回家路上時,陸媛卻打來了電話。

梁健想,難道他們迴心轉意,想讓我回去吃飯了?

莫名其妙地有這樣的期待。

陸媛在電話中說:“今天我也不在爸爸媽媽那裡吃飯了。”

梁健有些欣喜:“你想回來吃我煮的麪條?”

陸媛道:“不是,我今天有應酬,出去和朋友吃,會回來晚一點。”

以往,在梁健當黨委秘書時,因為常要陪著書記去應酬,打電話說自己有應酬的往往是他。

而現在應酬減了大半,卻輪到老婆跟自己說要回來晚一點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

接下去的幾個禮拜,每個禮拜陸媛總有兩三天在外麵應酬,基本上每次都喝了酒,有一次回到家已經爛醉如泥,半夜裡吐得一塌糊塗。

梁健心裡不高興,可這樣的日子自己以前也有過,就不好發作。

心裡的不高興卻一天天在膨脹,按照他的經驗,他知道,如果一個女人總是喝醉了回來,之前肯定是跟有些男人在一起,而男人看到一個女人喝醉那是最開心的事情,因為他們沾便宜的機會來了。

晚上,梁健也喝了點酒回家。

在小區門口見到妻子正從一輛小車中鑽出來,在窗外朝車內揮了揮手,表情可謂笑意盎然。

梁健不由醋意橫生。

當妻子轉身見到梁健時,她臉上的笑意就像摺扇一樣迅速收攏了。

梁健走上去問:“剛纔車子裡是誰啊?”

“一個朋友,你不熟悉的。”

陸媛說著就往前走。

梁健道:“鏡州市這麼小,認識也不一定。”

陸媛道:“跟你說了,你不認識就不認識。”

說著加快了腳步,匆匆掏出鑰匙開了防盜鎖,獨自一人上了樓梯,將梁健留在樓道裡感覺兩人的心理距離在快速拉開。

晚上他無聊地在筆記本電腦上找了一本電影看。

梁健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畢竟他是為了陸媛從另一個城市來到鏡州這個陌生的城市。

於是,他關了筆記本來到了臥室。

喝了酒的陸媛已經睡去,橘色床頭燈照在她臉上,酣睡的她看起來有小女孩般令人心憐的可愛。

梁健好久冇有這麼看她,心道,她最近經常外出活動,是否也跟自己對她的疏忽有關。

這麼一想,心生柔情,柔情帶來了**。

看清楚他的一瞬間,陸媛卻冇有一絲溫柔的希冀,雙瞳中射出驚訝的恐懼。

陸媛喊道:“你乾什麼!”

他滿腔的溫柔換來了妻子恐懼的掙紮。

他想,是不是他的舉動令妻子做了惡夢。

梁健道:“陸媛,是我,你是不是做惡夢了。”

陸媛拚命掙紮:“我知道是你,你就是惡夢!

你快下來,你乾什麼!”

梁健聽到陸媛這麼喊,一種挫傷的感覺油然而生。

挫敗感,往往會喚起一個人的自尊。

自尊得不到認可,就會喚起一個魔鬼。

梁健感覺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魔鬼。

“梁健,你在乾什麼!”

“你再這麼下去,我會報警的。”

“你給我滾下去!”

陸媛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大喊著:“梁健,你知道你在乾什麼嗎?我可以去告你!”

他怎麼都冇想到,自己的行為會與“強。暴”聯絡在一起。

然而,這一絲遲疑,迅速被腦海中接下來的畫麵所抹去。

他回想起,陸媛從一輛黑色轎車中出來,隔著窗玻璃與裡麵的人揮手告彆,那種快樂的神色,是他好久都冇有見識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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