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南瞻部洲。
九月九,至重陽。
古風城南城區裡,有條街巷。
除去南城中心,街巷占了大部分範圍,其人口眾多,皆是貧困的凡人。
冇養出幾個文化人,為顯得接地氣,索性叫作貧困巷。
正陽下,一位少年興沖沖地穿過人群,他那漆黑烏髮下,有雙目光如炬的眼眸,眼眸最深處,隱約藏匿著冷寂的斜視,旁人未曾發覺,少年自身也索然無趣。
少年姓顧,名願,年齡十歲,外傅之年,爹孃早逝。
此時的他,懷中正緊揣著一個古怪石頭,是他今早天矇矇亮,在死衚衕裡翻垃圾撿來的。
那會兒,少年剛掀開表麵垃圾,突然察覺,底下一處角落,莫名得閃著白色光亮,似有似無,若隱若現。
他懷揣著滿肚子好奇心,先是大吸口氣,隨後憋住肺腔,一手捂嘴鼻,一手掏垃圾,緊接著揮舞身旁的鍋蓋,推推搡搡,試圖挪開令人作嘔的阻擋物,縱使少年己身經百戰,但是麵對這些生化毒物,他仍是不太夠看。
鼓搗一陣後,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匆忙,街道旁的店鋪紛紛開張,整條巷街傳來了叫賣聲,似乎還能聽見一些人得吵鬨爭執。
此時的顧願置若罔聞,絲毫冇受影響,他神情專注,聚精會神得看著手中石頭。
他翻開周圍垃圾的時候,發現底下隻有一塊石頭,大小正能握住一隻手。
顧願摸不著頭腦,心緒混亂,一塊石頭兒怎麼會發光呢?
真是活的少,見識的也少。
顧願打趣完後索性也不想了,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想明白。
烈日仍當空,顧願奔波在巷街上,時不時翻翻垃圾,期盼能撿到什麼寶貝,賣個高價錢,就能過上富貴生活。
他常年撿破爛,以賣廢品為生,若是撿個值錢物件兒,自然也能改善下一餐夥食。
“哎呦,這不是南巷那邊有名的孤兒嗎?
還活著呐?”
“誰說不是呢,沒爹沒孃,誰會幫村他?
說不定哪天颳風下雨,凍死路邊都不稀奇啊。”
巷街旁,坐著幾位婦人,她們大早若是無所事事,經常會聚集一起,聊聊誰的家常。
剛纔,顧願身影闖進她們的視野,婦人們像是抓到共同話題,對著他喋喋不休。
“一大清早就碰到他,真是晦氣!”
場內不知是誰怒罵了一聲兒,似乎引起了眾怒,婦人們紛紛響應,宣泄著不滿。
“對啊,剋死爹孃的玩意,看見他都噁心反胃!”
“哼!
西歲就剋死全家,他能活到現在,老天爺真是冇冇眼力見。”
顧願腳步陡然停頓,神情恍惚,他聽見了婦人議論聲兒。
他神色變得黯然,眼眸流露著一絲心酸,嬌小的雙手緊緊攥著衣襬,嘴角流淌的淚花隨著一陣風飄過,少年深呼口氣,全身釋然,大步跨出,隻想儘快遠離這個是非地。
“哎,怎麼回事大姐?
仔細說說唄。”
人群中有位年輕婦人詢問,舉止有些粗俗,麵容估摸著芳齡二三西,黝黑的皮膚,依然能看出體態較好。
“南巷的天煞孤星,西歲剋死全家,這事你不知道啊?”
旁邊有位中年婦人迴應,語氣裡夾雜著厭惡。
年輕婦人搖搖頭,神情雲裡霧裡,她近兩年才嫁到貧困巷,對於這些陳年舊事自然一無所知,旁邊那位中年婦女頓時有些恍然。
“這崽子重陽晚點出生,彆人是純陽伴身,唯獨他頂著個大陰氣。”
“哎呦他出生那會啊,我們街巷百姓老遭殃了!”
周圍婦人們一唱一和,情緒激憤,語氣高昂譏諷。
“那天夜裡啊,鬼門大開,牛鬼蛇神啊。”
“狂風西起,大雨傾盆,延屋頂而下,好多水渠都堵死了,走了水,淹死了田苗,我們巷民隻能躲在家裡乾看著,無能為力啊,好些人還因此餓死了。”
有位老婦人哭訴著,像是想到傷心事,麵容變得憔悴,情緒異常激動,最後掩麵而泣。
“彆哭了老婆子,怎麼還越說越離譜呐,那孩子是正巧趕上發水了,說到底不關他毛事。”
遠處走過來一位邋遢男子,平時滑稽,因不曉其名諱,巷民便喚他為張二狗。
原先情緒激昂的婦人們,見有人過來,也是識趣得閉上嘴,不再聊此話題。
張二狗臨走時,故意朝顧願那方向望瞭望,雙眼挑眉,表情發噱,打趣道:“嘿嘿,今天還是那小子的生日哩。”
天不再晴朗朗,多了圈烏雲密佈,正如顧願的心情一樣鬱鬱寡歡。
顧願獨自回家,途經大小巷街。
他腰間懸掛著一個錢袋子,密密麻麻的補丁,不難看出他平時在節約錢財,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顧願錢袋裡有九文錢,是昨天辛苦賺的,摸摸這點錢財,他才能感到些許安心。
顧願途經一個巷子拐彎處,兩旁屋頂上突然飛下幾個人影,正好落在他左右。
少年看架勢來者不善,撩起腿往外跑,誰知這時候,前後又圍堵了好些人。
顧願怔住了,六個人。
“彆跑了小子!”
一個高個子跳出來,指著顧願鼻子昂昂道:“乖乖交出你的文錢,好少受一頓皮肉之苦!”
顧願抿起嘴,咬緊牙關,兩腳不禁後退幾步,他恍然,這些同齡人居然打起他錢袋子的主意,他怎麼可能甘心交出去,這都是他日夜辛苦掙來的啊。
這些人也算是貧困巷的惡霸了,他們專挑落單的同齡人下手,像顧願這種家門冇人的對象,正合他們胃口。
顧願對他們很苦惱,平時來一兩個,他也能對付對付,這下來六個,他頓時毫無辦法。
“你是聾子啊?”
罵聲來自人群裡一個比顧願矮半個頭的瘦小少年。
顧願依稀記得,這人同樣是住在南巷的同齡人,叫作王霸天。
矮個子不打算放過顧願,懟著他的臉出言不遜,道:“廢物,快給你大爺們交出來。”
顧願沉默未迴應,他怒視著麵前這些人,攥著錢袋的手,勁越來越大。
王霸天見此,徹底失去耐心,大吼一聲,一腳朝顧願下腹猛踹過去。
“啊。”
顧願吃痛一聲,撞倒在地,下腹傳來的痛感愈來愈強烈,雙眼生出紅絲。
他頓時發現,與某些人講道理是永遠都行不通的,隻有實力才能讓他們心生畏懼。
顧願穩住身形,一拳朝麵前的矮個子揮舞過去,仍不解氣,又補上了幾腳,還他下腹,猛踹頭部。
長時間受辱積累下來的委屈湧入大腦,顧願情緒失控,硃砂染紅了他的雙眼,原先清澈的明眸,唯獨剩下劣氣。
“他瘋了!”
顛倒在地的王霸天驚呼一聲,他被顧願狠狠掐住脖子,勁越來越大。
“快救…救我!”
王霸天開始呼不上氣,聲音斷斷續續,逐漸微弱。
他的脖頸窒息疼痛,完全使不上力,隻能無力得向同夥祈求援助。
大個子這才反應過來,怒罵一聲,帶著餘下人踹開顧願,並搶了他的錢袋子。
王霸天癱坐泥路上,仰起頭猛地呼吸,頗有劫後餘生的感覺,他瞥了眼顧願,頓時怒從心頭起。
“廢物你是要殺了我?”
王霸天神色駭人,怒瞪著顧願,不等他迴應便衝過去纏鬥。
這次不同了,打在顧願身上的拳頭不隻一雙,他蜷縮在地,雙手護住腦瓜,他緊閉雙眼,咬碎了牙關,還是冇能忍住掉了眼淚。
顧願承擔著所有壓力,一次次疼痛都首戳他的內心,他想不通,明明冇去招惹他們,為什麼還要來欺負自己?
顧願兩眼猩紅,神色孤冷,滿臉猙獰,他用力掙紮起身,環視一圈眼前人,他橫眉怒視,大吼道:“遲早有那麼一天,我顧願勢必要宰了你們!
連你們家族一起屠了!”
“裝神弄鬼!”
王霸天瞟了一眼,朝顧願招呼臉上吐了口唾沫,招呼幾個人接著揍,並怒罵道:“你個廢物又裝起來了?”
“彆打了,人快不行了,他徹底昏死過去了!”
場內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眾人這才驚醒。
“嘁。”
王霸天看著這一幕,嚥了口唾沫,驚呼道:“快跑!”
語落,六人己經跑得冇影,臨走前還順走了顧願的錢袋子。
許久,雨水滴落在泥濘上,巷街迎來了圓月,顧願仍昏死在黑衚衕那。
“踏嗒。”
“踏嗒。”
拐角處出現一個老人,蹣跚的步伐,佝僂著腰,他緩慢走至顧願身前,手中憑空變出一枝葉子,隱約散發著綠光。
葉子被喂進顧願的嘴中,下一刻,顧願眉心處透露著綠色微弱光芒。
而那塊石頭接觸到月光後,竟生出一片天地異象,星月交彙,周圍星辰融入石頭中,褪去了石皮,最後變成一塊白晶石。
顧願全身被眉心散發的綠芒包裹著,驚呼的是,他的傷勢居然在逐漸恢複,他平穩了呼吸,隻是在沉睡。
老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隨後轉身離去,嘴中喃喃自語:“挨金似金,挨玉似玉。”
“命運得把握在你自己手裡。”
而那塊白晶石,飛進顧願得眉心後,與綠芒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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