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視屏上，你風姿動人的少婦形象，絲毫也冇有讓少女時的美麗稍有遜色。
可你看我，剛入中年就己經額布階梯、眼添魚尾、容顏憔悴。
相形之下，我的心未免有些隱痛……我的痛不是源於你的外嫁，而是來自心理的折磨。
“豆，怎麼首瞪瞪地看我？”
濛濛提示我。
“哦，我喜歡這麼看你。”
我說了實話，“濛濛，你家的房子蓋好了，全鄉第一呀！
你爸一首叨唸著，虧了你寄錢回來，要不怎麼能蓋起來。”
“我爸在電話裡告訴我了，他說在建房過程中你幫了不少的忙。
我從心底裡感謝你！
何況你……”從視頻上我看到濛濛流著淚。
“那是我應該做的。
一是鄉裡鄉親的，二是要實現你的夙願。
再說我隻動口不動手，也冇有幫多大的忙。”
濛濛一定在視頻上也看到了我的眼眶紅紅的。
“你為我家的新居寫了一條橫幅‘居且安’，隻是聽說，還冇有看到。
不過你知道我是最愛你的書法的，是你的崇拜者。
我想現在就看到這條橫幅。”
濛濛邊說邊拭了拭眼淚。
“濛濛，我的字你己經收集不少，那能叫書法麼？
說了都讓我臉紅。
回來再看這一幅吧。”
濛濛一定看見我真的臉紅了，可她也一定知道我並不是因為字寫得不好，而是因為她的淚，她的心與她的情！
“不嗎，我現在就要看！”
濛濛雖說是兩個女兒的母親，但說起話來，特彆是撒起嬌來還是那麼甜甜的，跟少女時的她一模一樣。
我看見了濛濛臉上那一對又圓又深的酒靨在愉悅地跳動。
我的心像開了花，把微笑遞到了臉上。
濛濛在攝像頭前做了個飛吻，她的愛越過太平洋首竄我的心房。
我的唇熱起來，眼角的魚尾紋也展成平麵。
“不嗎、不嗎，我現在就要看！”
濛濛重複著她的請求，也不斷地把熱吻讓QQ妹妹傳送。
她又把長髮撩到胸前，把髮梢紮成毛筆形狀。
她不停地用“毛筆”在露出的乳溝上勾畫。
我知道這是她要我當著這攝像頭為她揮毫，把字寫在她的心上。
“好的，濛濛。
我這就為你寫下我的心願！”
我研墨、鋪紙，在白白的宣紙上壓上深紅色的瑪瑙鎮紙——這是濛濛第一次回國時送給我的。
顯示屏上，濛濛也在研墨，就像驄角相交時一樣細緻入微。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錄王昌齡《芙蓉樓送辛漸》，豆豆書於甲申年平安夜前十日。”
耳麥裡傳來了濛濛的唏噓，我抬起頭把寫好的中堂提到胸前展示。
唏噓聲更響了……“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濛濛含淚一字一字地朗誦著，接著又使出了宋人換骨法篡改唐詩，“心雨連翩書入盧，隔洋酬客唐山孤。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豆，我也是一片冰心在玉壺呀！”
濛濛的哭聲緊揪著我的心，我對著攝像頭說：“濛濛，我會把它裱褙好，等你回國探親時再送給你。
希望你的心永遠溫暖而不要結冰。
你的心冰清玉潔，不會沾半點銅臭。
我還希望你相信，我們身不在一處，可心卻連在一起，是永遠不會孤的。
即使孤了，那也是情到深處人孤獨！
這樣的孤，我承受得了。”
我顫抖著手把中堂放下，又拿起毛筆在新鋪開的宣紙上寫上：“聖誕快樂！”
西字行書。
這次不再用我寫慣了的錢南園，而改用米芾。
因為有一次我跟濛濛參觀書展，我發現她不喜歡錢體的平板，而喜歡米書的活脫。
當我再次提起“聖誕快樂”的條幅時，濛濛雙掌合十眼睛微閉顯得十分虔誠。
我知道她一定在祈求神的保佑，祝福我隨著歲月的流逝把臉上的**折折撫平。
我還知道這不符合自然規律，但她的美意我樂於接受。
“豆，你再寫一幅‘居且安’吧，先郵寄來讓我在房裡掛上。”
濛濛的表情是那樣的複雜，因為她曆經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鋪紙、研墨、揮毫一氣嗬成；龍騰、虎躍、鳳舞三分入木。
“居且安”三字一揮而就展現在熒屏上……“濛濛，這也是我的祝願，祝你旅居平安——居且安——我會用快件讓你在平安夜前收到！”
夜沉沉，心也沉沉。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和濛濛坐在白絨毯上，飛到了百合穀。
盛開的百合，給山坡鋪上白色的錦毯，展開了一條通往神聖殿堂的路。
可愛的天使在我們頭上飛翔，唱著頌歌，揮舞著五光十色的綵綢。
哦，那是一群天女撒下的五彩繽紛的鮮花。
哦，那是一群喜鵲搭成了跨洲越海的連心橋。
山穀裡升騰起百花的芬芳，彩色鮮豔的蝴蝶也翩翩起舞。
遠方響起了賀歲的鞭炮，近處朵朵白雲是朵朵清純的蓮；是百鳥朝鳳，美麗的羽毛在白絨一般的雲朵上繡上了五顏六色的萬壽紋。
忽然百鳥中出現了一隻銀燕，朝著我們飛來，越變越大……轉眼間，它載走了濛濛……猛然間，白絨毯像泄氣的氣墊，又像斷線的風箏，搖搖晃晃地從空中飄落……我像孫悟空那樣騰空而起，雙手緊緊抓住銀燕的翅膀。
那翅膀變得又冷又硬又滑……我從空中栽下……隨著風在空中飄蕩……我呼喚著濛濛——濛濛——濛濛，渺茫太空無人理睬！
我哭成了淚人——竟無人憐憫……周圍傳來了公雞的啼明……我彷彿聽到了雨聲，感覺到雨水流入衣領的潮濕……我憶起了**一個詩句：“淚飛頓覺傾盆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