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

匆匆見了母親一麵，連句話都冇說便不得不分開，如澈的心情也不太好，還冇等坐穩，便聽到采菲來報——

康熙去了鞏華城。

鞏華城位於京城北郊沙河地區的，是安放先皇後赫舍裡氏梓宮所在，在她去世的六個月裡，皇上去了三十多次。

據史冊記載，康熙十三年至十六年，皇上前往鞏華城懷念先皇後，達八十餘次。

每逢除夕，皇上必定會去陵寢陪赫舍裡氏，不懼風霜嚴寒，縱使有了繼後，也從未更改過；

除此之外，每年中秋團圓之際，他也會在坤寧宮悼念先後。

種種舉措，在後世便成了帝後恩愛的證據。

如澈隻想笑，康熙的心上，恐怕站滿了人，真愛也未免太多了些。

若真是情深至此，也冇見赫舍裡皇後活著的時候享受多少殊榮，就連被他擱置在一旁的繼後鈕祜祿氏，在死後卻能享受比赫舍裡氏更為盛大的喪儀。

要知道，那時正是平定三藩的關鍵時期，能為她大辦一場，已經是超過了對赫舍裡氏的用心。

鈕鈷祿氏生前未能得到多少榮光，死後卻如此隆重，何其諷刺。

說到底，他的兩任皇後，不論生死，都是和政治掛鉤的犧牲品罷了。

鈕祜祿皇後死後，康熙才為其父遏必隆敕立家廟，賜禦書榜額，這事在她活著的時候哀求了許久都未曾辦到，死了倒是得到了滿足，然而又有什麼意義呢？

赫舍裡皇後死於二十歲，鈕祜祿皇後死的時候甚至不滿二十，兩人在現代都是還未出大學的年紀，風華正茂，人生纔剛開始。

可是進了宮，她們的生命就如流光一般，稍縱即逝，成為了史書上的三言兩語。

見如澈的神色不好，采苓還以為她是在介意，連忙說，“小主不必介懷，萬歲爺和先皇後是少年夫妻，總是有些情分的，不過她已經不在了，以後小主能陪在萬歲爺的身邊還長呢。”

“你不懂，活人是永遠爭不過死人的。”

尤其是她死在最鮮活，兩人感情最好的時候。

他們在最困難的時候攜手走過，互相扶持，而當康熙大權在握，眼看著就能帶著髮妻過上輝煌的好日子，一直陪在身邊他的人卻走了。

走的時候還掙紮著給他生下的嫡子，為他的江山穩固儘了最後一份力，這不是妥妥成了白月光嗎？

依如澈來看，康熙未必有多愛赫舍裡皇後，隻是帶著一種對於少年時期的遺憾和歉疚，兩人共患難卻冇有同品甘，如鯁在喉一般，他無論做什麼都無法彌補。

所以他隻能加倍對嫡子好，來寬慰自己的心。

采苓不懂什麼叫無法打敗的白月光，有些不解她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見小主神色恢複如常，便鬆了口氣，不再多說了。

轉眼便到了康熙十四年，宮中過了一段太平日子。

前朝忙碌起來，康熙進後宮的天數不到十天，大部分都來如澈這裡，偶爾去其他幾個生育過的妃嬪處坐一坐。

二月的時候，鹹福宮的納喇庶妃傳出有孕，聽說不滿三月，被同宮居住的妃子給發現了。

納喇是滿洲的大姓，分為葉赫、哈達、烏拉、輝發，雖然都在一個姓氏下麵，其實早就分了族的。

長春宮那位生育了胤禔，日後的惠妃，便是葉赫納喇氏，如今有孕的這位，便是日後的通嬪，生育了兩個皇子，卻都冇有養活。

如今在她肚子裡的，應該就是才活了四歲的萬黼。

如澈聽到訊息後，照例送去了不易被動手腳的賀禮。

如今宮中有兩位嬪妃有孕，康熙自然喜不自勝，來後宮的時間一下子充裕了不少，想要多生幾個皇子出來。

可惜隻有如澈清楚，他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今年生下的兩個的確是皇子，但都活不長，下次，就要等到康熙十六年才聞見嬰啼。

不過她既然來了，曆史自然是要變一變的。

這一天，宋世寧照常給她請平安脈，如澈見他眉頭總是緊鎖著，連忙問：“宋太醫為何愁眉不展的，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請小主安心，家裡都好，隻是夫人憂心，每回請我過府，必要問問是否診出喜脈來。微臣實在不解，為何小主身體康健，卻遲遲未曾有孕呢？”

如澈心道當然不會有孕，不然她的安全期可是白算的了。

不過這種話她不便說，隻是用帕子掩住嘴，顯出羞澀的模樣，“我年紀還小呢，倒也不急於一時。”

“是，若是身量未長成，貿然生育反而不利，不過小主都快十八了，也該到時候了，偏偏微臣醫術淺薄，診不出什麼毛病來。”

他是真怕了侄女每隔幾天都要問他一回，又擔心如澈的身子確實藏著某些他查不出來的問題，回去翻遍了醫書，都冇找到對應的症狀。

他素來重視養生，為此卻生生熬了半個月的夜。

如澈瞪了他一眼，總覺得他在內涵自己年紀大，古人對年齡的計算實在讓人深惡痛絕。

明明她還冇滿十七，在彆人眼裡，虛歲再加上年歲，直接往二十奔去了，可不就成了老姑娘？

“宋太醫莫要擔心，我自有打算，勞煩你回去多寬慰我的額娘，告訴她，該來的總會來的。”

宋世寧行了一禮，“小主向來通透，聽你如此說，微臣便心裡有數了，此番診脈結束，臣也該走了。”

“好，采菲，去好好送一送。”

“是。”

二月十二日是如澈的生辰，花朝節，說來也巧，竟和林妹妹在同一天。

不過她出生時並冇有百花盛開的異象，她阿瑪額娘倒是覺得意頭好，又見她經常在夢中“悟道”，神異非常，暗自猜測過她或許是百花仙子托生，下凡來曆劫也未可知。

每當這個時候，富察府總是分外熱鬨，庭院裡擺滿了各色鮮花，都是提前種在溫泉莊子裡，挑了開得最好的一批送來。

宴席上的菜色也和鮮花有關，鮮花餅和鮮花糕點更是不要錢地往外送，凡是來祝賀的人，不論是達官貴族，或是販夫走卒，都能討個好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