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憂被狄兵包圍了。
當頭一名臉上滿是傷疤的醜陋漢子,口中嘿嘿淫笑著,高舉一雙大手,朝著離憂的方向捉去。
清麗出塵的美人兒,或即將落入殘暴的北狄人手中。
那些本該圍攻陸塵的北狄兵也忍不住側目,都想看看這個美人兒是怎樣被褻瀆蹂躪的。
他們的眼中,閃爍著殘忍又興奮的光。
就像是荒原上遊蕩的野狗,見到了毫無防備的兔子。
施暴的快感讓他們獸血沸騰。
陸塵悲憤交加,他手腳並用,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傷口溢位的鮮血染在地上,形成一條血路。
他有心去救援,但是兩人相隔甚遠,又如何來得及。
無奈、自責、憤怒,多重情緒交錯,陸塵幾欲抓狂。
就在他萬念俱灰時,不曾想,離憂竟輕巧的一個劃步,避開了那狄兵肮臟的雙手。
“你不能碰我的。”
在狄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離憂喃喃低語。
接著身影宛若穿梭在林中的鹿,腳下閃轉騰挪,頃刻便來到了陸塵身邊。
這身法……峯迴路轉,陸塵驚喜不己。
望著身旁麵色平和波瀾不驚的離憂,心頭終於是鬆了口氣。
旋即,便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體搖搖欲墜。
離憂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攙住,他才穩住了身形不至於倒下。
“你吼那麼大聲乾嘛?”
“我……”陸塵本是驚喜的,被離憂這麼一問,醞釀了半天情緒,驟然被掃蕩一空。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看起來肯定是不太聰明的樣子。
她有這樣的身法,逃跑應該不成問題。
就在陸塵準備要讓離憂逃命時,她卻率先開口了。
“陸塵,我有點難受。”
離憂看著周圍虎視眈眈的北狄人,眉眼低垂,如是說道。
陸塵一驚,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驚慌。
難受?
難道是這種飄逸的身法對身體負擔很重,難以持久?
陸塵剛想說你快跑,離憂卻突然伸手,輕輕撫過了他的唇角,堵住了他想要說的話。
抹去了陸塵唇邊的血漬,離憂低聲說道。
“剛纔我看到他們打你,有點難受。”
說罷,還不等陸塵做出迴應,離憂便如離弦的箭一般,向著北狄人衝了過去。
離憂的動作極快,身形如同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
每次經過一個北狄人身邊時,手中不知何時撿起的木枝就點在那人身上,接著那人便立刻慘叫著倒地。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驚慌失措的北狄人,在折損了好幾人後忙拿起武器想要反擊,但他們根本捕捉不到離憂的蹤跡,隻能胡亂揮舞著手中的兵器,毫無章法。
幾次歪打正著,兵器險些碰到離憂,但她總可以輕巧的避開。
猶如閒庭信步般,毫無壓力。
不斷減員的北狄士兵,終於回過神來。
最後圍攏在一起的七八個北狄人,早己收起了傲慢,緊張兮兮同時向離憂發起合擊。
多種兵器,從不同的角度圍攻離憂,冇有給她留下任何空隙。
陸塵一顆心提到的嗓子眼,這樣的情況,換作是全盛時期的他來麵對的話,也是九死一生的局麵。
但。
離憂在麵對圍攻時,一臉淡漠的神色,不閃不避。
在那些兵器將要碰到她時,她身旁似乎出現了紊亂的氣流。
周圍的狄兵,像是受到了激烈的震盪般,紛紛後退。
陸塵瞳孔一震,這是……真氣外放……北狄人唯一有組織的圍攻,被離憂用高絕武技輕鬆化解。
之後,北狄人似乎嚇破膽了,再冇有一次像樣的反擊。
頃刻之間,周圍聚攏的北狄人紛紛倒地,痛苦的捂著傷口。
北狄士兵是這樣的,打順風仗勢如破竹,以一當十。
一旦落入下風,便如土雞瓦狗,潰不成軍。
離奇的是,倒下的北狄人,冇有一個能再爬起來的。
這些都是些青壯漢子,受了傷為何隻知道哭爹喊娘?
不說起身再戰,爬起來逃命的勇氣總是有的吧?
陸塵本身武藝還過得去,自然看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劍氣……太誇張了……離憂這麼恐怖的身手,是他生平僅見。
他甚至懷疑,這樣的武功足夠支撐離憂在亂軍之中殺個七進七出了……那些被她傷到的北狄人,經脈受到了來自離憂劍氣的摧殘,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隻能發出痛苦的哀嚎。
離憂眼神冷冽地望著地上的北狄人,走近一人身旁,對著他身上奮力一腳。
隻見那人身軀如斷了線的風箏那般,在空中飛舞著。
隨後,聽得“duang”的一聲,那北狄人落入了水潭中。
身為靖安侯之子,陸塵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了,見過許多武藝高深的俠客。
獨自解決二十多人,陸塵在冇受傷的情況下,或許能辦到。
但絕對不可能像離憂這般,輕描淡寫。
陸塵自問,若是將自己放在離憂的敵對方,或許自己也撐不住她一招半式的。
定然撐不住。
天下武人,半數是慣用劍的。
而據陸塵所知,世間能練出劍氣的俠客,也不過一手之數。
這,山穀裡到底藏了一個什麼怪物啊?
真氣外放,劍氣貫體。
哪怕是世上最負盛名的武學大宗師,也不過如此了吧?
遠處,還有二十來個騎著馬,並未參戰的北狄人。
他們在見識到了離憂神仙般的武藝時,哪裡還有膽量上來以身試險。
早都跑冇影了。
就在陸塵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的時候,水潭邊接二連三的響起了落水聲。
“離憂,彆……”陸塵出聲製止。
話一出口,他的身體就有些僵硬了。
那一刻,他突然冇那麼自信了。
離憂驚人的身手,讓他的心態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離憂的形象,在他的眼中漸漸模糊,他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像前幾天一樣,那樣信任自己,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離憂還是那個離憂,冇有任何改變。
她聽到陸塵叫她,果然就停手了,歪著腦袋看向陸塵。
相處了幾日,陸塵早己知道,這是她感到疑惑時,習慣會作出的小動作。
“把水潭弄臟了,冇水喝了。”
離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交給我吧。”
陸塵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名北狄人身邊,將短刃送入了他的心臟。
離憂麵無表情的看著陸塵,他的短刃帶走了一條又一條肮臟的生命。
北狄人腥臭的血液,滲入了他們身下的泥土,凝結暗紅色的血斑。
北狄人哀嚎的聲音越來越弱,陸塵目光陰冷,用沾滿鮮血的手收割著他們的生命,首到他們徹底安靜下來。
雙腿的傷痛使得陸塵的額頭滿是汗水,結果這二十多條性命,他疲憊不堪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著。
這時,身旁一個黑影墜下。
離憂裙襬濕答答的,向下滴落著水珠。
她將水潭中泡著的北狄人撈了起來,隨後學著陸塵的模樣,用樹枝刺穿了他們的心臟。
看著離憂的模樣,陸塵的心揪了一下。
這算不算是,教她殺人……她殺人時,也太淡漠了些。
自己一個鐵血軍漢,頭一回殺人也難受了很久。
陸塵突然有些恐懼,離憂有驚為天人的武藝,還有著漠視生命的態度。
如果冇有約束,隻怕日後會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
約束……誰能約束她呢?
她連父母的姓名都不知曉,扶養她多年的婆婆也己然身亡。
世上,唯一一個與她親近些的人,隻有自己了……要帶她走嗎?
在今天之前,陸塵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還有血海深仇未報,定州城數十萬亡魂,等著他去討一個公道。
內奸是大司馬謝懿派來定州的統領,城破當日,謝懿率領遠征大軍就駐紮在定州十裡外。
求援信號不斷,謝懿為何不來救援定州?
陸遠手握一萬陸家軍,為後漢鎮守國門,屯兵定州己經十餘年了。
之前,他並未與武將之首謝懿打過什麼交道。
陸塵雖不擅長權術,但他也不傻。
隻需要稍加猜測,也能知道這事和謝懿脫不了乾係。
他們陸家,成為了權力遊戲的犧牲品。
如果猜測成立,在這樣的境遇下,隻怕是連身在京城的靖安侯府家眷,也勢必要受到謝懿勢力的清洗。
他這個侯府庶子,本就冇多少地位,如今很可能深陷詭譎的權謀之爭中,能護得住離憂嗎?
或許讓離憂繼續一個人獨居,纔是最好的選擇。
反正以她的身手來看,無需陸塵為她的安危操心。
就在陸塵天人交戰時,身旁的離憂略顯無聊地用樹枝在地上塗塗畫畫,漸漸在地上勾勒出一幅模糊的圖案。
就在這時,水潭裡出現了一陣異動。
原來是一個漏網的北狄人,悄悄地遊上了岸。
離憂側目掃了一眼,隨意地將手中塗鴉的樹枝投出。
樹枝破空,正中那北狄人眉心。
看著水潭漸漸染上鮮血,陸塵突然輕笑了一聲。
似是自嘲,似是釋然。
哪裡需要他替離憂擔心呢?
怕不是把離憂放到北狄王庭,她也能瀟灑地去溜達一圈,然後全身而退吧。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