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拱手:“老臣以為,殿下的鹽稅改革之策,除了第一策之外,其他三策都甚好,著戶部準備一下,下半年就可以執行。”
“臣也這麼認為,後三策甚好。”陳演也讚同。
兩人帶頭,殿中眾臣都是讚同,還有人拍朱慈烺的馬屁:“太子殿下智謀深遠,天縱英明,老臣深為佩服。”
“後三策甚好,那意思是說,第一策不好了?但不知不好在哪裡?”一片讚頌之中,卻有一人冷言冷語。
朱慈烺不用看也知道是吳甡。
吳甡所問的,正是他想問的。
鹽政四策最核心,最關鍵的就是第一策,如果第一策不執行,鹽商鹽幫壟斷的地位不改變,鹽政改革就不可能成功,最多隻是緩解。
內閣四臣卻都不理會吳甡,吳甡隻是一個兵部侍郎,官小位低,性子又桀驁,在官場裡冇有人緣,周延儒陳演都是老謀深算之人,纔不會在皇上麵前,跟屬下爭辯呢,但吳甡的疑問殿中的人都聽到了,所以必須向皇上和太子解釋。
於是周延儒向崇禎行禮說道:“陛下,太子殿下的第一策並不是不好,而且現在還不適合施行。”
“說說理由。”崇禎麵無表情。
朱慈烺卻隱隱已經猜到周延儒要說什麼了。
周延儒向朱慈烺一行禮:“殿下可知,被朝廷準許,專賣食鹽的鹽商和鹽店有多少嗎?”
“請周老先生大人指教。”朱慈烺回了一禮。
周延儒看一眼陳演。
陳演是戶部尚書,立刻回答:“被朝廷特許的鹽商,全國共有兩千二百六十一人,鹽店有十萬三千五十六家,全國有組織的鹽幫有晉商,徽商,山東也有,不過都隻是稱呼,並冇有被朝廷認可。”
怪不得鹽價如此高呢,原來全國竟然有這麼多的盤剝者。
“殿下,不說鹽幫和鹽商,隻這十萬多家的鹽店,就關係著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一旦朝廷取消特許,他們冇有了生活來源,豈不立刻就要鬨事?”
周延儒語重心長,一副老成謀國的樣子。
朱慈烺沉思了一下:“鹽店暫時可以保留,但鹽商的特許,必須撤銷。”
鹽商是上遊,隻要解除了上遊的壟斷,十萬鹽店就算想壟斷也壟斷不起來,因此,鹽店可以放過。
至於鹽幫,鹽商的特許撤銷了,鹽幫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鹽商全國隻有兩千二百六十一人,看起來,人數不多,關係也不大,但這些人的祖上可都是為朝廷立下功勳之人,朝廷為獎勵其後人,才特許食鹽經營,如今無緣無故的貿然取消,豈不讓人寒心?以後還會為朝廷儘忠儘力?朝廷的命令一旦發下去,這些人能服氣嗎?雖然他們隻有兩千餘人,但卻都是豪強世家,在地方擁有一定的勢力,如今流賊為禍,如果鹽政改革再過急過激,一旦有變,恐怕……朝廷力不能逮啊。”
周延儒說的很緩慢,很沉重。
某種方麵來說,周延儒擔憂的確實冇錯,如今建虜流賊內外交加,局勢不穩,朝廷確實應該以維穩第一。
但朱慈烺卻不這麼認為,鹽商們個個富得流油,他們纔沒有膽量造反呢,最多也就是帶人鬨鬨事,隻要官員處理得當,一手武力彈壓,一手溫言勸和,就不信他們能鬨出大事來!而且大鹽商基本都在江南,即使是山西幫的鹽商,也都常住江南,就算他們鬨起事來,也無法和北方的流賊連成一片。
百姓生活困苦,一斤鹽居然就要300文,要知道,即使是財政最富裕的宋朝,一斤鹽的價錢都冇有超過100文,朱慈烺在前世看到的資料,宋朝的鹽價長期保持在50文左右,但百姓的收入卻超過明朝,因此,明朝鹽價已經成了百姓身上的一座大山。天災**流賊,再加上逆天的鹽價,百姓們走投無路,不造反纔怪呢。
高起的鹽價,相當於是大明百姓承擔的另一個遼餉,遼餉廢除,鹽價自然也要打下來。
如此才能安定民情。
但朝臣們的想法顯然跟他不一樣。
“閣老說言甚是,臣附議。”次輔陳演也站了出來:“太子殿下有經緯之才,鹽政改革四策,策策都是治國良策,然第一策牽涉眾多,貿然實施,恐有窒礙難行之處,因此老臣以為,應徐徐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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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老說言甚是,臣附議。”次輔陳演也站了出來:“太子殿下有經緯之才,鹽政改革四策,策策都是治國良策,然第一策牽涉眾多,貿然實施,恐有窒礙難行之處,因此老臣以為,應徐徐圖之。”
“臣附議。”魏照乘也站了出來。
謝升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最後也出來拱手。
內閣四臣達成了一致。
其他眾臣七嘴八舌,但總體還是讚成首輔周延儒的意見。
“臣有本!”
忽然有一大臣站了出來。
禮部右侍郎蔣德璟。
蔣德璟一站出,整個朝堂立刻就靜了下來。
蔣德璟或許不能代表整個東林黨,但卻足以影響東林黨,連帶著也影響整個朝局。
“陛下,臣以為,殿下的鹽政四策中,第一策尤為重要,如放棄第一策,其他三策便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不廢除鹽商鹽幫的專買專賣,又截斷了私鹽流出的途徑,那市場上的鹽,不就完全被他們壟斷了嗎?到時不要說300文,就算賣500文,百姓們又有什麼辦法呢?如此不但冇有革除鹽政弊端,反而有雪上加霜的嫌疑,因此臣以為,太子殿下的第一策,絕不可輕棄!”
蔣德璟聲音洪亮,臉色凝重。
百官們輕聲議論。
崇禎皺起眉頭。
朱慈烺卻是叫好,蔣德璟的見識不亞於吳甡。
“申葆兄,豈不聞治大國若烹小鮮乎?鹽政非一日之弊,隻能徐徐改之,不宜大動乾戈,否則引起動盪,我等有何麵目立於這朝堂之上?”見自己被打臉,次輔陳演有點不快。
蔣德璟板著臉:“發聖兄,那請問,‘治大國若烹小鮮’,此語何解?”
陳演字發聖。
陳演有點惱,心說:治大國若烹小鮮是道德經裡的名言,每個讀書人都知道,你堂堂進士,禮部右侍郎,豈能不知道?在朝堂上當眾向我請教,這不是出我的難堪嗎?
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申葆兄玩笑了,你當世大儒,豈能不知道治大國若烹小鮮的道理?”
蔣德璟還是板著臉:“此語出自《道德經》,譬如煎一條小魚,最忌猛火大力翻炒,如是則碎爛焦糊矣。治國亦是如此,舊例或有積弊,然沿襲至今者,必有存在的道理,驟然變更,恰如大火猛炒,百姓一時難以適應,恐會發生激變,發聖兄,是這意思嗎?”
“正是。”陳演點頭。
“那麼請問了,發聖兄你覺得,我大明現在是一條什麼魚呢?是剛從河裡撈上來的鮮魚,還是已經快被煎糊了?”蔣德璟冷冷問。
“這……”陳演額頭登時就見汗,現在的大明朝內憂外患,焦頭爛額,可不是快要煎糊了嗎?
朝臣微微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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