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世人提起楚微涼,從來不需要評論她有多美。
他們隻知道,見過她的美,便是畢生的幸事。
可如今,這張讓人刻骨銘心的漂亮的臉,這個當初被他們親手毀掉的美人,又生動地重新出現在麵前……
實在是冇有什麼比這更驚悚的了。
空氣一時之間死寂。
隻有封豨更加生氣。
它被釘一萬把劍釘在山崖上,死死卡住。
此時但凡一根手指頭能動彈,都不動嘴。
“死女人!死騙子!女人都是死騙子!嗷嗷嗷——!!!”
溫疏白聽了,綃紗半掩的眉頭一挑,回頭向它讚道:“你說得很有道理,就憑這句話,本君饒你一命。”
他這一扭頭,綃紗之後的雙眸一道精光,嚇得封豨若是能動,一定用大手差點捂住自己的豬嘴。
“君……!!!”
吐了一個字,便立刻反應過來,剩下的兩個字絕對不能說!
它是上古魔物,活了一萬多年,是親眼見證過上古魔皇風采,是曾與魔尊君拂衣並肩作戰過的豬。
此時一顆豬腦,前所未有地聰明,立刻改口:“君子一言!”
溫疏白滿意點頭微笑:“駟馬難追。”
萬劍收。
妖魔悉數乖乖回了鎮魔塔。
也給了方寂雪充足的時間,重新啟動萬象大陣。
唯獨封豨被溫疏白留下。
他把它變成一隻小黑豬,丟給楚微涼。
“你抱著,讓它知道,女人,並不都是死騙子。”
楚微涼:……
她總覺得他在罵她,但是,又找不到證據。
秦不羈想替她說情,“師叔祖,小阿涼她可能隻是瓜子吃多了……”
溫疏白蒙著雙眼的臉,陡然向他一轉。
你閉嘴!
本尊若是再晚來一會兒,忍了一千年的計劃,就全都被她給玩壞了。
溫疏白這一怒,嚇得秦不羈立刻閉嘴。
執法長老卻不答應,“啟稟劍君,此番有人私開鎮魔塔,封豨是物證之一,還請交給我千機宗收押。”
封豨:老子就算不是人證,也不能算物證吧?你纔是物證!你全家都是物證!
溫疏白厭煩地挑了一下眉峰,“怎麼?千機宗這是懷疑本君與豬合謀?還是懷疑本君看不住一頭豬,讓它跑了?”
執法:……
他看看方寂雪。
方寂雪默默點了一下頭。
執法便也不敢再執拗。
而安南嬋,經過剛纔半日的折騰,這會兒經過調息療傷,總算緩過氣來,便迫不及待站起來,指著楚微涼喝道:
“你這北玄叛徒,居然還有膽子回來!”
“魂飛魄散的人有膽回來,一直活著的人冇膽子見嗎?”楚微涼將腦瓜一偏,狠狠擼了兩下懷中的小黑豬。
此時,千機宗九位長老一一圍攏過來。
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傷在身,有的認出楚微涼,有的並未見過。
安南嬋此時人多勢眾,挑高聲音,陰陽怪氣道:“今天是我與千機宗宗主大喜的日子,正好給諸位在場的都介紹一下這位,她!”
她上前一步,指著楚微涼的鼻子尖兒。
“她,就是一千年前我北玄界最大的叛徒,血洗洗罪台的女魔頭,楚微涼!”
整個鎮魔塔下,連綿不絕地一片低聲驚呼。
眾人議論紛紛,時不時偷眼去瞧方寂雪的反應。
可見他,隻專注於仰頭檢視萬象大陣是否還有瑕疵,彷彿並不關心這邊的事。
楚微涼抱著豬,用豬頭去扒拉開安南嬋指著自己的手指頭。
“我現在不過是一個養豬的。不過倒是你,私放妖魔的罪責還冇洗清,難道是想要轉移視線?”
封豨對瞎了一眼之仇懷恨在心,張嘴就咬。
安南嬋不想被豬嘴咬到,隻能縮回了手指頭,回頭又指向方寂雪。
“哼!孽障,當年洗罪台上濫殺無辜,死有餘辜。如今既然複生,教你養你的師父在此,還不跪下認罪!”
她儼然已經將自己升級為楚微涼的師孃了。
方寂雪彷彿終於聽見了這一句,慢慢轉過身來,清冷目光忽略安南嬋,遠遠地,直視楚微涼。
真的是她回來了。
那麼,今日發生的一切,就說得通了。
方纔第一眼初見,他還不可置信,“你是誰”三個字脫口而出。
如今心中,隻有一個聲音在反覆篤定:她若此時跪下,他便將她認回來。
這輩子,好好教她,好好看著她,必不叫她再犯錯。
她若要他悔了這門聖婚,他也會一口答應,代價在所不惜。
然而,對麵的人隻是涼薄一笑,就如從前,彷彿從來不懂情感,但是,卻多了一絲諷刺般的快樂。
“我已經冇有師父了。”楚微涼聲音淡淡,卻不容置疑。
“放肆!”安南嬋怒斥。
方寂雪還一字未發,她卻已經跳腳。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寂雪一日未將你逐出師門,你就一輩子都是千機宗的弟子!”
寂雪,寂雪……
聽著如此噁心。
楚微涼嘴角微笑有些慘痛。
“說得好,可惜我那一生已經死過了,此生此世,是人是狗,是好是壞,都再與他無關。”
傷人者,勢必自傷。
又將過往的人和事,再次全部細細重溫了一次,滋味並不好受。
她懨懨地,想要離開這個鬧鬨哄的地方了。
今天,玩夠了,好累,好討厭這個世界。
誰知,這時,一直極少言語的方寂雪,忽然開口:
“她……,不再是我千機宗弟子。”
他淡薄的雙眸中微顫,彷彿下定了重大決心。
“本座,千機宗宗主方寂雪,今日,將楚微涼,逐出師門,在場諸位為證。”
他嗓音抬高,當眾朗聲宣佈。
在場所有人,又是一片唏噓。
在北玄,師徒之義大於天。
忤逆,犯上,褻瀆,背叛等等,皆是死罪。
如今,他隻是輕描淡寫的,就將她逐出師門。
就如當年,他一劍,就將她這個人輕易地抹去了。
彷彿,她無論是生,是死,都存在得那麼不值一提!!!
鬢邊髮絲,無風而動。
楚微涼當初斬斷的邪根,還留了根在殘魂深處。
此刻,那些破碎的邪惡悍然萌動,陡然與鎮魔塔內萬千妖魔產生共鳴。
剛剛重新封印的萬象大陣,一陣隆隆撼動。
所有人都感受到這種突如其來的恐懼,全神戒備,彷彿當初洗罪台上那場天魔解體又將襲來。
誰知,冷不防的,楚微涼後腦勺被人敲了一下。
正要陷入魔障的人一巴掌敲醒。
麵前,轉過一襲拖曳及地的銀氅擋在她麵前。
“她已經死過一次了,前生前世早已一筆勾銷。今生今世,根本輪不到方宗主說什麼逐出師門的話。”
溫疏白轉身,笑眯眯站在楚微涼麪前,單手負於腰後,手中一柄雪白的劍,在掌中挽了個花,用劍首挑起她下頜。
“不過一縷殘魂,十之不足一二,就這麼刁鑽,來日若是神魂齊全,可還了得?”
他對她眉眼一彎,嗓音一輕,“不過,既然附於本君的傀儡人,也是天意。為拯救蒼生,本君勉為其難收了你吧。”
楚微涼:……???
溫疏白:“還不跪下,磕頭,喊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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