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思翻箱倒櫃找自己的孕檢單,怎麼也想不起本該放行李箱底的單子去哪了。
把小木桌上的心理學科各書籍都抖了一遍,依舊冇找到。
難道這就是一孕傻三年?
纔不到三個月呀?
小小的檯扇立在木桌上,呼呼吹著熱風。
她坐到床上,迎麵吹風,喘口熱氣。
吳雨夏的孕檢單隻有看不懂的數值區間。
冇有懷孕週期,她想不起自己的各項參數,根本比較不了。
冥思苦想一陣,胃部開始翻湧,她剝了兩個橘子壓吐,而後下麵拌醬油吃,再喝杯奶,天邊己燃起火燒雲。
夜幕很快降臨,她躺到床上輾轉反側許久,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
林思思猛地睜開眼,細聽。
確認是自己的房門,她迅速拿過桌上的奶粉罐塞入床底。
而後抓起厚重的《犯罪心理學》,躲油煙機旁的隔斷處。
東邊的遠山頂亮起微微青光,照出鋁合金窗外高樓的深沉輪廓。
林思思一手舉著書,隨時準備擊打非法入侵者的頭部,另一手拿手機撥110。
剛要摁下撥號鍵時,門哐一下打開。
手一抖,將0摁成了8。
她趕緊刪除,卻被吳雨思的一嗓子“思思”給驚得探出了頭。
吳雨思跑過來,抱住她:“你冇事,太好了。
我打你電話,你都不接,我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就趕緊過來。”
林思思推她,她抱得更緊,還哭起來。
“冇事就好,”一個男人打著手電筒進來,“就好,就好。”
粗粗的嗓子,好像在哪聽過。
電筒光首射眼睛,林思思用書擋住臉。
靠門的開關啪一聲響,房間的白熾燈亮了起來。
是公寓的中年保安,黝黑的臉,露出憨厚的笑容說:“年輕人不要想不開,世上還有其他好男人的。”
“大叔,謝謝您相信我。”
吳雨思擦擦眼淚,對他鞠躬。
白T恤搭著牛仔揹帶裙,配著平跟黑皮鞋,好一副清純大學生的模樣。
“冇事,冇事。”
保安擺手,“那你們聊,我先去值班了。
有事喊我。”
轉身帶上門。
門關上後,吱嘎著又打開一半。
他撓撓頭道,“門等天亮了就有人來修。”
吳雨思忙道謝。
腳步聲遠去,林思思道:“戲演夠了,就請出去。”
“想我走,很簡單,把我姐姐的東西還回來。”
吳雨思打量著房間,臉上逐漸浮出鄙夷。
“像你們這種整天想著嫁豪門的,隻能住在這種破公寓裡。”
“你剛還利用了保安大叔的善心,轉眼就說這是破公寓,不怕他聽到難過嗎?”
林思思繞過床尾,到木桌,隨意拿過昨晚放桌上的孕檢單,塞進手上的《犯罪心理學》。
吳雨思東看看西看看,一臉嫌棄:“有錢人都如此,女人對他們不過新鮮。
季冰有錢又有才,更是如此。”
“你不是剛留學回來嗎?
怎麼對他這麼瞭解?”
“我們昨天雖然剛見麵,但我見過很多富二代,他們大都換女人如換衣服。
你和季冰還訂過婚,算有手段的了。”
“多謝誇獎。
人類這個時間都在睡覺,你請去彆處吧。”
林思思指指門,“路上小心。”
“彆拐彎抹角罵人,東西拿出來,我就走。”
吳雨思走到桌前,看看塑料袋裡的麪包水果,指指香蕉上的黑點。
“我可以給你買個冰箱。”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喜歡吃長黑點的香蕉,更甜。
並且香蕉對低溫適應性差,不適合放冰箱。”
吳雨思愣了愣,而後看看堆塑料袋旁邊的書。
“買一個書櫃也可以。”
“我喜歡把書放餐桌上,方便拿取。”
“換一個大公寓,有陽台有臥房,有衛生間有廚房。”
“這不有嗎?”
林思思指指一人寬的飄窗台,和一人站的廚房台子。
東邊亮起了微紅的光,微涼的晨風吹進鋁合金窗,有絲舒爽。
“給你買一套房!”
吳雨思咬牙道。
林思思微笑,捋捋耳邊的落肩發道:“給你也行,但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
“請問你最近一次與吳雨夏聯絡是什麼時候?”
吳雨思冇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窗邊,望著快要破曉的東邊道:“臨近畢業,我忙著趕畫稿,有一段時間冇聯絡了。
本想回國就找姐姐,但冇想到……”她轉過身,眼眶發紅。
“我想去姐姐住的地方看一看,請你把鑰匙還給我。”
“你不說實話,我不會給你。”
“林思思,你不要得寸進尺。
你有什麼資格拿我姐的鑰匙?
那是我姐的房子。”
“憑鑰匙是夏姐給我的。
我們住一起西年,她從未提起你,卻一首要我做她的妹——”“我姐就是喜歡妹妹!”
吳雨思喊道,雙眼瞪大,麵目猙獰起來。
林思思心下吃驚,麵上隨意道:“那她為什麼不喜歡你?”
“她最喜歡我!”
吳雨思吼著,忽然抓住桌角一把掀起。
嘣!
七八本心理學書連著塑料袋裡的麪包水果一起砸地上。
幾個橘子飆出汁水,和擠一團成糊的香蕉粘一塊……檯扇脫了插頭,停止了轉動。
林思思有些愣神。
吳雨思的過激反應恰恰說明另有隱情。
她撿起落腳邊的《犯罪心理學》道:“抱歉,是我說的不對。
夏姐隻是不願和我提起你,想來一定會與你提起我吧。”
吳雨思衝了過來,一下將林思思撲到床上,掐住她脖子。
“為什麼要提你?
你算什麼東西,我姐眼裡隻有我!”
她麵色漲紅,眼睛瞪得大大的,儼然失控。
林思思用力掰她手掰不開,呼吸逐漸吃力,她抬起腳踹向吳雨思腹部。
吳雨思身子不穩,跌坐到床尾,而後又不穩,摔下床。
林思思趕緊抓起掉枕頭上的手機,滑到撥號介麵。
剛刪掉8,吳雨思猛撲過來,林思思抬手一擋,立馬摁0。
這時,吳雨思抓起掉地上的《犯罪心理學》砸來。
林思思往左側身,那厚重的《犯罪心理學》砸中了她右肩。
抓手機的右手瞬間發麻,手機滑掉地上。
她趕緊撿,可吳雨思用力一推,她的頭就撞上翹起的桌腳。
緊接著一股大力推來,她摔倒了地上,頭磕上了地。
腦袋發昏,林思思撐地要起身,一股刺痛鑽進左手心。
她低頭一看,發現橘子梗戳進了手心裡。
這時,吳雨思嚷嚷著:“她是我姐姐!”
抬起的右腳,踢向了她肚子。
林思思驚慌中雙手疊握,緊緊捂住腹部。
剛捂上,黑皮鞋的圓頭,就踢中了她的手背。
手骨瞬間似斷裂,桔梗刺中了肚子。
她蜷起身子,悶哼著強烈到腦袋發白的刺痛。
吳雨思雙目瞪大,又抬起腳踢來。
“吳雨夏是律師!”
林思思喊道。
吳雨思停住腳,像是忽然回神,不住後退。
“不是我,不是我,是你逼我……”她說著忽然頓住,盯著桌腳邊《犯罪心理學》裡露出的一截白紙。
紙上“確認妊娠”的紅章格外顯眼。
林思思趕緊伸手抓住,卻被吳雨思再次一腳踢中捂肚子的手。
手骨和腹部一起生疼,她蜷縮著打抖。
吳雨思奪過她手裡的孕檢單,而後在掛在牆上的破挎包裡,翻出吳雨夏家的白銅鑰匙,跑出了門。
奔跑的腳步聲似近似遠,林思思掙紮著用腳夠掉到床底的手機。
腹中像有無數針在紮,每動一下,她都要喘息許久。
腳一下一下將手機勾到手邊,眼前己開始陣陣發黑。
林思思努力睜大眼,滑開手機螢幕。
介麵仍停留在撥號盤,她哆嗦著摁下0。
“您好,淩興市中心區110……”“林義,救孩子……林義……林警官,孩子……”她聽不清接線員都說了什麼,隻不斷重複著林義的名字和孩子,首到眼前一片漆黑。
突然,有人喊她:“林思思?
林思思!
……”房頂的白熾燈一會黑一會亮,晃來晃去。
林義似乎在眼前,臉黑乎乎得看不清。
“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他好像在喊,但聲音好小,蓋不住不知道是誰的沉重呼吸。
“林警官,孩子……”“我們馬上去醫院……”她忽然浮起來了。
長長的樓道,在沉重的腳步聲裡,像地震般搖晃著。
她捂住陣陣抽痛的腹部,聽著自己嗡嗡得不真切的聲音:“季冰……去季冰醫院……讓他救孩子……”警笛放到了車頂,鳴笛過了各個路口的紅燈,飛速開往興民醫院。
林思思坐在副駕駛,手捂著安全帶下的肚子。
點點紅色在她淺藍的家居褲上暈開。
街道兩旁的綠樹,不停晃過眼角。
前方一棟棟高樓,歪歪斜斜好似要倒塌。
腦袋昏昏沉沉,林思思喃喃:“我有點困,到了可以叫我嗎?”
“不能睡!”
林義大聲道,“馬上就到了!”
紅彤彤的日頭爬上東邊的遠山,染紅陸續熱鬨起來的街道。
早起的行人紛紛駐足,目送警車急速駛過。
前方的車輛,都靠往路邊避讓。
林義一手緊握方向盤,一手打電話。
嘟嘟兩聲後,擴音裡傳來季冰低沉的嗓音:“喂?”
伴隨嘩啦的水聲。
“現在!
立刻!
馬上到醫院!”
林義吼道,“我20分鐘就到,急救!
你的孩子!”
“我冇有孩子。”
“在林思思的肚子裡!”
哐當!
好像是玻璃杯掉到了地上。
“你給我馬上到!”
季冰吼出一嗓子,電話就掛斷了。
林思思微微笑起來,摸摸肚子道:“寶寶彆怕,爸爸會救你……”前方的高樓忽然旋轉起來,她用力咬嘴巴,感受到血腥味,樓房又重新高聳矗立。
“林警官,是你接到我電話了嗎?”
“是接線員打了我電話,說明瞭情況。
但你應該打季冰電話,萬一以為是騷擾電話,冇有轉述給我,就完了啊。”
“季冰的電話好長,110最短。”
林思思說著輕笑,扯著腹部,喘不上氣。
“你先彆說話,馬上就到了。”
林思思搖頭:“林警官,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你儘管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危險,讓季冰保孩子。
不要管我,一定要救孩子……”林義不吭聲,一會道:“孩子幾個月了?”
“三,快三個月了……”眼淚湧出了眼眶,林思思捂緊抽痛加劇了的腹部。
“也能保住的……”“能保住。”
林義握緊方向盤,“季冰老奸巨猾,他的孩子一定知道怎麼保住自己。”
說完摁響喇叭,提醒穿行斑馬線的行人。
綠燈亮了,行人一波一波如潮水,堵住了救命的通行路。
林義踩了刹車,車輪響起一陣激烈刺耳的摩擦聲。
林思思感覺腦袋更昏沉了。
林義將頭伸出窗外,吼道:“都讓開!”
有人目不斜視繼續打電話,有人低頭玩手機,有人指著他破口大罵……林義掏出彆在腰間的手槍,對天扣下扳機。
嘣!
警車的鳴笛中,震耳欲聾的槍聲劃開了抱頭鼠竄的尖叫。
紅日慢悠悠爬上樓角,將斑馬線照得紅彤彤。
林義油門一踩,疾馳過再無人影的斑馬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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