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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岩霈繼續唸書,楚朝顏明麵上看不出來什麼,但暗地裡進步神速,幾乎以一天一本書的速度在瞭解十國曆史。在陳岩霈看來,一本史書至少要學上幾個月,纔算是學通。她這樣一天一本似看小說的速度,根本就是在打發時間嘛。
他很是不爽楚朝顏這種不怎麼有敬意的態度,有時侯故意想要打壓她,一節書講完,便用心險惡的提出高深的問題,讓她顏麵拂地,隻好虛心向自已請教。冇想到楚朝顏根本就懶得回答老師的課堂提問,隻說這本書寫的不好,再換一本,把他的鼻子都氣歪了。
被懟了幾次之後,老夫子的犟驢脾氣就上來了,“啪”的一聲把書拍在案上。
“怎麼就不好了?你倒來評評這本《狸語》不好在哪裡?”
楚朝顏道:“《狸語(上)》還馬馬虎虎,《狸語(下)》文學性太強,時間線和其它史書對不上,可信度不高,好些故事是寫史的人編的。”
陳岩霈氣笑了:“你倒是摘一處胡編的給我看看。”
楚朝顏道:“《狸語(上)》有一個小細節,西歧兵敗後,西歧皇帝派人向月狸求和,說,請讓我的公主給月狸國主讓女奴,讓丞相的女兒給月狸丞相讓女奴,讓世家大姓的女兒給月狸的貴族讓女奴,把全國的女人都安排的井井有條,這麼不要臉的話,大概率是真的。生死關頭,仍牢記階層等級不能亂,說明西歧皇帝是一個相當守禮法的人,也就是說——如果西歧真要施美人計,進獻美女禍水給月狸,惑亂其政,使其亡國,怎麼可能去民間尋找絕色才女,亂了尊卑等級?說秦九畹出身西歧,一聽就是這寫史書的人夾帶私貨,彆有用心。”
陳岩霈手拿著書,啞然無語:“……”
楚朝顏道:“還有那個吹噓自已效能力的皇帝,叫什麼……”
陳岩霈道:“誰會吹噓這種事?”
楚朝顏道:“瞧瞧你,讀書不認真吧,閤門謝恩三十餘,什麼事纔要到閤門謝恩啊?”
陳岩霈道:“你看書都在看些什麼?”
楚朝顏道:“各種史書中,至少有十幾處暗戳戳的寫這位上代月狸國主的荒淫,以至於給他兒子留下了個爛攤子。如果真的荒淫,也不至於會留下這麼多記錄,你覺得史官為什麼要這樣寫?”
陳岩霈道:“為什麼?”
楚朝顏道:“因為要掩蓋月狸滅國的真相啊。”
見陳岩霈神情肅然的望著她,等她解釋,她便道:
“月狸滅國,跟秦九畹沒關係,甚至跟那個可憐被殺的皇帝也沒關係,他很聰明,也冇讓錯過事,甚至都很少打敗仗。月狸滅國的真正原因,是他老子四十年前‘東進西拒’的戰略方針錯了。戰略錯了,無論多少次戰術的成功,都無法予以彌補。”
陳岩霈想了一想,道:“你是說,月狸不該一直想著吞併月燕?”
楚朝顏道:“對,他應該先去打翼國,就算拖到二三十年前,隻要他醒悟過來,肯放棄月燕,先打翼國,還是有勝算的。可憐了這個曾經的天下第一強國。”
陳岩霈道:“翼國國土貧瘠,他看不上,打下來也不劃算。東麵富庶,不僅是穀糧賦稅所出之地,又是天下正統,經濟和政治意義極高。”
楚朝顏道:“富庶之地又無天險可守,競爭太厲害,一片大紅海。打了五十年不敗的勝仗又如何?國力被消耗一空,月狸是被他對麵的公孫鯨耗死的。你看翼國打下了月狸,卻冇有去動那塊富庶之地,主動讓給了月燕,何也?”
陳岩霈沉吟道:“月燕必定會出兵爭搶,守地成本太高了。而且也會與東麵諸國太早進入並國之戰。”
楚朝顏道:“對,時機不對。月燕國主今年七十八了,傳位之時,必有內亂。翼國一定會暗中支援另一位皇子,煽起他的奪位之心,可能還不止支援了一個。大家都覺得自已有機會上位,這纔是最可怕的。得位不正的人,又會將自已所有的兄弟趕儘殺絕。若他成功上位、殺儘兄弟忠良之後,才發現曾經支援自已的人都是自已的敵人,一刀直插心臟。月燕大勢,就此去矣。”
陳岩霈問道:“那月鹿呢?”
“你覺得一個女人當政,會有什麼弱點呢?”
“男寵?”
“男寵不掌軍政,對她應該冇影響。你想想什麼事會讓她失去理智?李搖光身邊,一定有一個專門針對她的破壁人。”
“破壁人?”
“嗯,翼國應該早就把這個人分析的透透的,對策也早就研究的透透的。這兩個國家都很危險。”
“……”
楚朝顏道:“萬一這兩個國家崩潰了,我們東壁也守不住。遲早是翼國的盤中餐。翼國有厲害的戰略家,每一步都是對的。”
陳岩霈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後他問道:
“公主可曾想過,若這兩國屏障冇有了,東壁要如何應對翼國?”
“我想那個乾嘛,那是陸觀瀾該頭疼的事,我會不等翼國打過來就先溜號。”
“……”
陳岩霈一陣無語,道:“公主想置身事外,怕是不能,滅國之戰,哪有不斬草除根的?不僅公主,連宗室都不能留活口,不然總有稱王複國的可能。”
“我隱姓埋名還不行麼?”
陳岩霈:“公主就甘心讓一個普通人麼?”
楚朝顏:“我甘心的很,你不要破壞我混吃等死的人生大計。”
“……”
見對方忍不住對她翻白眼,她笑著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你是想留名青史吧?”
陳岩霈傲然道:“當然!等我上了戰場,立下不世功勳,青史作傳,必定有我陳岩霈的名字!享後世萬代景仰!”
楚朝顏朝他伸出大拇指。
他皺眉看了看手中的書,“公主確實悟性絕佳,思才無礙,隻是這對史書的輕視之意要不得。史官春秋之筆,多的是耿直剛正之臣,無數史官先賢寧為蘭摧玉折,不為蕭敷艾榮,多少人屠門流血,斷絕子孫,成就蹀血之書。公主千萬不可存了輕慢之心,仍需認真研讀,以史為鑒明心智,以人為鑒正言行……”
他還是不甘心,還想挽救一下她對史書的敬意,不自覺的把自已代入太傅少師之類的職位,對她曉以大義,並繼續把話題繞到對翼策略上麵來,楚朝顏卻不想再燒這個腦子,突然問:“昨夜陸將軍叫你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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