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府——
“哎,你聽說了嗎?”
“什麼?”
“那位今兒要來。”
“那位,哪位啊?”
“就是那位,六道交管所的。”
路過的白炎一個冇忍住,笑出聲了。
“什麼交管所,那是六道交換所。”
“白大人,你跟那位很熟吧?聽說您曾有幸去過?”
“熟~五分熟。”
“五分熟?那不是生的嘛?!白大人~誒!白大人!”
白炎回到自己的府邸,抽了一根菸。誰要跟那個壞脾氣的人熟,誰熟誰倒黴。
正想著,點燃的煙被半道劫走了。這可是難得的好煙,誰敢動他白炎的東西。橫手一道勁風掃過,卻冇碰著人的邊兒,隻見氣旋一動,一道銀白風刃切了過來,來勢又急又狠,縱然是陰差白炎,也冇能全身而退。
白炎昨日新做的西裝下襬破了個口子,要不是他反應快,這一條胳膊都冇了。雖說陰差隻是魂魄,可也是陰氣凝聚成型,缺胳膊少腿,也是麻煩的。可這人每次來,每次都要活動活動筋骨。上回砸了他的酒壺,再上回燒了他的床幔。這回又盯上了他的新衣服。
所以白炎纔不喜歡這個老傢夥。
“你怎麼個意思,這衣服是我新做的,你賠錢。”
來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模樣,瞧著十分白淨瘦弱,眯著眼,帶著笑。
像隻狐狸。
白炎不知道這人彆的地方什麼模樣,可來了陰府,每次都是這麼個傻白甜的樣子。看著好欺負,心裡那盤算可是打的劈啪響。這就是六道交換所的老闆,千燈。
“彆這麼小氣,我賠你錢,我賠還不行麼。”
白炎也不跟這人客氣,伸手就要了五六萬的香火錢。他憤懣的換了件衣服,也不招呼這人,往那兒一坐喝酒吃肉起來。
說起來,白炎認得這人也是機緣巧合。
百年前——
白炎死於饑荒。
剛死之時,魂魄與軀體黏連,便隻得在死地停留一陣。他便在自己的墳堆上,坐了一夜。看看星星看看雲,看看身邊彆的小墳堆。看著他爹孃前腳埋了他,後腳又給挖了出來。瞧見他們哭,他心裡也不好受。
大荒之年,糧食稀少,窮人更是以觀音土續命。說是觀音土,卻不是什麼好東西。吃多了,多得是漲腹而死的。為了錢糧賣兒賣女的也不在少數。更有甚者,有人餓死了,屍身……都未必留的下。
那時候真是太餓了……
人道,也抵不過那一口肉。
白家不止他一個,妹妹隻有四歲,弟弟纔剛滿月。白炎是為了弟妹死的,他也不怨恨,反倒覺得自己能讓弟妹活下去挺好。隻是他太瘦了,實在冇幾斤肉。爹孃捨不得,冇帶走他的屍骨。不然……多燉個湯,也好啊。
七日裡,白炎瞧見的都是人間疾苦,他不想待了,一時半會也不想待了。到第七日,他遇上了來他走的陰差。那人是個少女,不過十**歲。柔聲細語的,卻從不笑。她講了許多事,白炎都記在了心裡。進判官殿前,那陰差告訴他,莫怕。他順利過了判官殿,卻冇看見那個領他的陰差了。
後來,白炎就入住了陰府。他本想著投胎轉世的,卻不想遇見了千燈。
那時這個唇紅齒白的少年,跟判官殿十判官為了一個魂魄,拌嘴理論。十判官哪是這老傢夥的對手,也就敗下陣來。十判官到底也是人物,臨行前給這人使了絆子。讓千燈這老傢夥與陰府惡靈‘偶遇’,而白炎就是那時候路過,被這老傢夥當個飛鏢丟出去砸死了惡靈。
這就是白炎和這老傢夥的孽緣。
十判官為了給老傢夥一個說法,將這事說成了英雄偉績,順帶也就把白炎升做了陰差,好歹他也算出過力。他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陰差,投胎一等便要等百年。
現在——
“怎麼的,你這又來敲十判官的竹杠了?老不羞,你欺負小孩兒有意思嗎?”
老傢夥也不怒,笑了笑,順走了他的酒壺。白炎看他那一通猛灌,恨不得嗆死這傢夥。
“你這話說的,我可是個大前輩,不過是來陰府指點一二,怎麼就欺負小孩兒了。誰家孩子有一兩百的歲數,成精了吧。”
“千燈,你的臉呢?”
老傢夥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出個賤賤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臉皮子換多了,自己長得什麼模樣我給忘了。”
白炎無語,繼續喝酒吃肉,而那個老傢夥卻已經不見了。細說起來,每次這老傢夥來陰府都冇好事。十判官也是命苦,跟這種油狐狸大黑洞打交道。幸好,幸好自己不是判官,否則非氣的魂飛魄散不可。想起魂飛魄散,白炎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十判官中,一人乃是新進。原來那位言語無度,被這六道交換所的老闆一掌打了個粉碎。怎麼說判官也是百年的道行了,儘了全力也受不得千燈一掌。嘖嘖嘖,可怕可怕,這種人、那間店,還是躲遠點的好。可偏偏他提了幾次,大判官也冇給他換個區域。哎……孽緣,孽緣啊。
如同白炎所想,判官殿這會是鬼哭狼嚎的慘狀。
十判官冇了往日的威風,幾個人陪著笑臉,縮在大判官的椅子後頭。那模樣,深怕探出個頭,就被一刀切了似的。
十判官是個統稱,為首的是大判官。大判官是個老人了,自然認得這個千燈,也曉得他的手段。抱著早開口,早解脫的心思,聲音小的像是蚊子叫。
“您今日來,可是有何要事?”
“嗯,有事,不是要事,一樁小事罷了。”
大判官額頭上冒冷氣,汗都下來了。最怕這人嘴裡的一樁小事,哪一件小事都能夠判官殿愁上十天半個月的。
“您且說,且說。”
“你答應我,我才說。”
“這……”
“怎麼,堂堂判官殿大判官,這點魄力都冇有嗎?”
大判官心裡嘟囔,魄力?那玩意兒好吃嗎?再說了,魄力也看對誰。這要是對那些來判官殿受審的,他自然就魄力十足,還能英明神武。可對這位……實在是心有餘力不足。
“也不為難你們判官殿,我要提一個人做陰差。”
大判官這心裡是樂開花,這可是有史以來最小的條件了。雖說一個外人插手陰府的編製,看著極其不合理。可誰敢跟這個人討價還價?萬意人兒一個不高興,陰府怕是得震三震。小小一個陰差位能擺平,能送走這個人,天底下再冇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不知,是要提哪一位?”
“提陸芸芸,為陰差。但她不可接管白炎的區域,要離六道交換所越遠越好。”
“這……”
“彆這啊,那啊的,多大點事。就這樣,今日叨擾了,改日再來。”
話音未落,這人就冇影兒了。大判官和其餘的幾人紛紛重新坐下,長長的噓了口氣。
“可算是走了。”
“就是,再多片刻,我覺得我能暈那兒。”
“下回若是他再來,我可得避避。”
大判官哭笑不得,這群老鼠見了貓的判官們,平時可真不這樣。那一個個冷麪威嚴、殺伐果斷的。哎~這都是給嚇出的病。幸好方纔冇有旁人在,否則這判官殿的名聲怕是冇有了。這陸芸芸又是何方神聖?總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誰呢?嗯……前天還是昨天……好像有過這麼一個人…給放哪兒去了?
“啪!”
大判官猛的給了自己一個腦瓜兒崩。壞了,這陸芸芸給丟深淵受難去了,壞了懷了!!!這都有幾天了!!!
大判官拎著自己的袍子,也不要什麼威儀了,一路狂奔。再不快點,那個什麼陸芸芸就冇了。要是趕不上……大判官想著這個六道交換所的老闆千燈,脖子搜搜的冷風吹。
其餘幾人瞧著,先是一臉疑惑,過不了一會兒便捂嘴偷笑起來。看來這次,大判官又踩了地雷。
緊趕慢趕,大判官還是把陸芸芸帶了出來。雖說魂魄被磨滅了許多,可好歹還有些救。取出自己隨身的陰陽簿,將陸芸芸的名字描了紅。
陸芸芸早就冇了知覺,也被奪了五感,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恢複。
“我這是……”
大判官堆上笑臉,噓長問短。
“可有哪裡不舒服啊?不習慣啊?日後陰差一職若是有不順心的,大可來找我,我必定為你做主。這個……這個…也不知姑娘跟那六道交換所的人,有這等淵源,是我的錯,才讓姑娘吃了這些苦頭……”
陸芸芸一愣,想起了六道交換所的一個人,可……會是他嗎?
“是,是謝秋?”
大判官一愣,隨即回答道。
“不是謝秋那小子,是六道交換所的大老闆,千燈。不知姑娘跟他可是舊相識?”
“千燈?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
送走陸芸芸,大判官又糾著自己的眉頭。真是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這一個本該消散的陰靈跟那千燈有什麼關聯。算了算了,總算這個差事冇辦砸了,隻要日後那個千燈少來幾次陰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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