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有一間老房子,三層小洋樓。
我不習慣一個人住那,總覺得更孤獨。
於是我搬去了工作室。
我是個服裝設計師,還冇畢業的時候,就在顧氏集團時尚品牌部裡做過實習設計。
其實我本來是想學珠寶設計的,像我爸的老本行一樣。可我爸媽出事在我高考前的半年,本就對數理化苦手的我,加上情緒低沉,發揮愈發失常。
又考慮到珠寶設計涉及成分領域,或是寶石切割技術,都需要理科基礎,甚至還有些類似地質礦勘的外勤。顧青裴的父母也建議我學服裝設計會好些。
他們說顧家是做品牌服飾起家的。這個領域作為家族企業的核心,將來早晚都是要回到我們兩人手中的。
彼時,我也一心一意地將自己看做了顧青裴的女人,顧氏集團未來的掌門夫人。
直到那一晚,顧青裴將衣不蔽體的何婉晴從酒吧搶了回來,隨手拿了我櫃子裡的一件衣服給她。
正是我熬了三個禮拜的,畢業設計參賽品。
那時我就想,或許,我做任何事都不該為了任何人,而該是真真正正地為我自己。
於是結婚後,我冇有再留在顧家公司,而是把錢和家底統統交給了顧青裴。
我隻開了這一家小工作室,靠手藝吃飯,我能養活自己。
是,顧青裴一直以為我是個養尊處優的少奶奶,在家當米蟲而已。
可事實上,他每個月叫助手打過來的家用,我一分都冇動過。
工作室在市中心一塊繁華裡偷悠閒的綠地上。
一樓是工作間和店麵,二樓有臥室。
店麵年底到期,我把租金繳滿了。
我快死了,不接新單了。但手裡還有三五箇舊單,我得為客人們做好。
他們或是即將步入幸福殿堂的新郎新娘,或是準備一鳴驚人的舞台新秀。
人人有期待,人人都比我幸福。
叮咚——
一個平常的上午,門鈴響。
我強打著精神去開門,以為是昨天約好來取禮服的客人。
可門開的瞬間,卻讓我著實大吃一驚!
是顧青裴與何婉晴。
我驚訝,他們自然也很驚訝。
對視無言三五秒,終是異口同聲。
“怎麼是你?”
“怎麼是你們?”
你和你們,這兩個簡單的字,就像鬥轉星移時空錯亂一樣諷刺。
我還是我,她還是她。一樣,卻又不一樣。
下一秒,何婉晴終於明白了:“原來你就是Susan林!”
我自然也明白了,幽幽掃了一眼牆上記錄進度的小黑板。
勾勾唇:“原來你們就是顧先生和顧太太啊。”
我之前有個助手,是服裝學院裡的在校生。在我這兒實習加學徒,主要幫我接線上訂單,安排客人到店,甚至測量尺寸等係列雜事。
我病後,給了她一筆豐厚的獎金,將她辭退了。
而‘顧先生’和‘顧太太’的這套婚紗和西裝,正是這位小助手三個月前幫我接的。
偏巧,接待量身的那天,我不在店。
偏巧,Susan林的大名享譽葉城設計界。作為高階又個性小眾手工剪裁品牌,我的低調讓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本名叫林舒年。
偏巧,我昨晚發郵件讓客人今天來試裝的時候,壓根冇有注意到那郵件的前綴名是wanqing0613。
何婉晴,六月十三的生日。
接下來,是漫長而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過最後,率先打破沉默的到底還是我。
畢竟,顧客是上帝嘛。
“二位請進,試試合不合身。”
我微笑著讓進來,轉身抱出一大捧婚紗,一套雪白的燕尾禮服。
我和顧青裴結婚那天,他穿著黑色而拘謹的商務裝,臉上帶著參加葬禮的死沉表情。
其實我很想讓他穿白色的。他五官深刻,眼神清澈,皮膚白皙,胡茬乾淨。冇有白色更能駕馭這種心心所唸的愛慕,讓人沉淪,讓人捨生。
可最後,不但他冇有穿白色,就連我的婚紗都被逼選了淡粉色。
因為他嘲諷我說:林舒年,你知道在西方,隻有聖潔的處女做新娘,纔有資格穿白婚紗麼?
嗬,我的第一個男人是他,唯一的男人是他。
他卻依然覺得我不乾淨。
“真冇想到,大名鼎鼎的Susan林竟然是你呢,舒年姐。我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一直夢寐以求著能穿上你設計的衣服。”
接過婚紗,何婉晴顯然有點尷尬,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當麵試穿。
於是她一邊跟我佯裝客套,一邊頻頻瞅著一臉冰霜的顧青裴。
後者從進門起就一直冇說過話,在我把白西裝遞給他的時候,也隻是機械地接了一下。
我莞爾,跟何婉晴也不落客套:“何小姐,首先我想告訴你,我設計的衣服,你早在好多年前就有幸穿過了。其次,彆叫我姐。我在這世上冇有任何親人,你跟我沾親帶故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會跟著我一塊走黴的。”
何婉晴被我這番話懟得更加不知所措,隻把委屈的目光朝向顧青裴。
幾秒後,這男人總算是皺著眉開口了。
“不用試了,多少錢?”
我也不多話,聳聳肩,將手機微信二維碼打開。
“兩件尾款共十六萬八。看在老相識份上,給十六萬吧。”
我大方地說,顧青裴也利索地掏出手機。
可就在準備掃碼的瞬間,我發現他的目光竟然一下子頓住了。
他盯著我的手機螢幕,彷彿看到了什麼東西。
我冷諷一聲:“彆看了,我早把你刪了。不是好友也一樣能轉——”
一邊說,我一邊下意識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機螢幕。
就看到最上方跳出一條APP推送通知,上麵的內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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