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薑月坐在老屋門前的陰涼,一手托著下巴,不時捂著鼻子,四十五度角仰望著天,聽著薑雪的講述。
薑有善,薑家長子,妻子蔡氏,兩對兒女。大子薑明,二女薑月,三女薑雪,四子薑雷。
薑有善下麵是三個弟弟,薑有田、薑有財、薑有光,一個妹薑有芳。三個弟弟都成了親,孩子一大串,隻有薑有芳還未出嫁,正在說親。
她這大房一家平時除了做飯吃飯基本上不到前頭去,多數時間都在後院裡待著。
爹孃的活計歸納一下:伺候人,伺候豬,伺候雞,伺候地。
比如蔡氏剛剛到前院做了午飯,接著張羅她們一家的吃喝後,就忙碌不停。
接下來的蔡氏還要餵豬餵雞,打掃雞舍,給菜地除草,澆水施肥。
方纔,她在做“掃雞屎”這一步,囑咐了薑雪照顧好薑月,就低下了頭。
薑月看了靠牆邊的一塊土坑一眼,薑雪說這是漚肥,雞糞豬糞人糞再混上土,不用說,這也是大房的活計。
薑家人口眾多,房屋也不算少。正房寬敞敞亮,四間大瓦房,中間一間堂屋待客兼吃飯,東頭一間房住著薑老頭夫妻,西頭兩間分彆住著幼女薑有芳和四兒子薑有光一家。
左右各四間廂房,東邊兩間住著二兒子薑有田一家;剩下的兩間做灶房和雜房,西邊兩間住著三兒子薑有財一家,另兩間是倉房。
而長房薑有善被她娘劉氏拉著說了一通,家裡人多住不開,你是大哥多擔待,便帶著妻兒住到了老屋,老屋又破又舊不說,院子裡臭氣難聞。不僅豬圈茅房齊全,三間屋子也住了兩間,另一間被養了雞。
靠著這“風水寶地”,薑月頭腦清晰,試探地問了幾句:“爹是親生的嗎?”
薑雪頭朝雞屋裡看了一眼,低聲道:“大哥說現在的祖母不是親的,咱爹一歲的時候就死了親孃,這個祖母是祖父後娶的......”
怪不得如此偏心呢,有後孃就有後爹唄。
“分家呢?”
“一大家的活計咱娘乾的最多,地裡頭也是咱爹和大哥帶頭乾,大哥說,祖母不分家是捨不得咱爹得好勞力,捨不得她親兒子辛苦。”
薑明輕輕走了過來,柔聲道:“大妹二妹,說啥呢?”
薑月把臉朝向他:“餓,哥套著兔子了嗎?”
午飯吃的是稀粥配著野菜,哪裡能吃飽,這會兒更是消化的乾乾淨淨。
上房那邊果然心狠,一點吃的不給,連院子裡的菜都不能動。
便宜爹孃包子性格,長輩不讓動,那就是一點也不動。
野菜是薑雪帶著薑雷挖的,米是薑有善借的,隻有小半袋子,隻能省著吃。
薑明扯了扯嘴角,艱難的笑了笑,卻是比哭還難看。
他不免自責起來,自己做大哥的太失敗了,居然從冇有有讓大妹吃飽飯。
抬頭看天,日頭已經西斜,冇有那麼熱了。一咬牙一跺腳:“哥再去套兔子!”
薑雪起身,“我也去,山裡野菜多,還有菌子撿。”
最小的薑雷溜了過來,“摘野果,給大姐吃。”
上輩子薑月獨居慣了,她不害人,卻時刻防備他人。哪裡有親密的好友?
現在聽著幾個滾燙熾熱的真心怎麼不感動?
才穿過了一天的薑月已經明白,如今的一家子指望她爹,啥時候也立不起來。薑有善人如其名,被後孃欺負成這樣,還頂著日頭去地裡頭除草!
倒是這幾個孩子比老子有擔當的多。
想到幾個手足,薑月眼中不免有了幾分自責,從薑雪口中得知,哪怕是過年,他們一家也未必能吃上一口肉。
去年套的兔子,被他們硬搶了去,大房一口湯都冇喝著。
現在還提兔子,不是扒拉手足的傷口嗎?
然而她的自責是多餘的,因為薑月能開口說話,幾個孩子一直樂嗬,渾然不在意。
“走。”
薑明跑到雞房裡跟蔡氏說了一聲,進屋取了麻繩,牽著薑月從後門出來。
薑家後頭冇有人家,是一大塊帶山坡的野地。
野地裡,一個十一二的女孩帶著一個六七歲的男孩。
一行四人過去時,薑雪朝著兩人“呸”了一聲。
女孩也不示弱,立刻“回敬”了一個呸。
薑明拉住想去乾架的薑雪,低聲道:“咱們抓緊,今天不和薑枝吵架。”
薑雪點頭,待走遠了,又扭頭朝著薑枝“呸”了一聲。
薑月知道薑枝,是二房的女兒,比薑雪大一歲,比自己又小一歲,跟薑雪是“死對頭”。
據薑雪說,薑枝一肚子壞水,經常欺負她,她懷疑這次自己被打就是薑枝招的。
其實,薑月心中是奇怪的。老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愛打洞”。可是這一家子的孩子和他們爹孃的性子卻是天差地彆。
薑有善和蔡氏老實巴交,彆人騎在頭上欺負,這倆人還怕人摔著,三個孩子卻是風風火火,動不動吵架乾仗的性子。
尤其是薑雪的脾氣,像個炮仗,逮誰崩誰。薑明薑雷雖然冇有那麼火爆,卻也不是吃虧的,眼中透露著狠勁兒,和爹孃的懦弱脾性截然相反。
很快,薑月知道了答案。
走到野山腳下時,他們被一群熊孩子堵了去路。
作為體能教練,薑月對這熊孩子早就修煉出了極大的耐心。
所以,對這群叫嚷著“笨豬、傻子、憨憨”的孩子,她並不生氣!
孩子嘛,還不是叛逆期,逞口舌,你越是在意,他們越來勁。
前世的時候,不乏家長管不了的孩子送進她的隊裡,這些皮小子在她手裡總能練得心服口服,然後認真學藝。
眼前的這群小屁孩罵就罵唄,不至於讓她耗費體力修理,留著氣力到山裡找吃的要緊。
然而她想岔了,她現在穿越成為“弱勢群體”,這群熊孩子居然動手!那她就不能忍了!
一顆兩顆好幾顆小石子被熊孩子扔過來,朝她身上砸。薑月一一躲開。
最後一顆石子朝著她頭上砸來,明顯是個帶頭的,薑月眼疾手快抓住了扔石子的黑小子。
黑小子流著鼻涕,掙紮不脫,眼看鼻涕就要蹭到她身上,薑月一推,使他跌坐在地上。
黑小子擰了一把鼻涕,指著她罵道:“傻子,敢推我?”
薑雪尖叫一聲,手裡不知何時也拿了石子,朝著黑小子身上砸去:“欠收拾的黑狗!”
緊隨其後的,便是薑明,一顆接著一顆的石子往黑小子身上招呼。
薑雷力氣小,在後頭賣力的撿石子,給兩人提供“補給”。
不用薑月再動手,熊孩子被打跑了。
薑月不由感動,以前的薑月心智不全,這種事情少不了發生,他們必定和這次一樣,把她當寶貝一樣護著。久而久之,可不就強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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