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丈母孃端著一大盆麪條過來解了圍,打著圓場說:“行了行了,多大點事,等會吃完飯再一起翻一下不就好了,反正太陽纔剛剛出來,急著翻場乾啥。”
楊老怪還想開口,被丈母孃一口回懟過去:“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來來來,先吃飯,吃飽了纔有勁乾活。”丈母孃把一盆麪條放在打麥場旁邊,農忙的時候,大家都是這樣吃飯。
大姐楊玉蘭跟在旁邊忙活,用筷子叉起麪條放進碗裡,先是遞給她爹。
正在翻麥秸的王永貴抬頭看了一眼,冇有聽到老丈人喊他吃飯,他隻能繼續低頭乾活。
楊玉蘭又盛了一碗遞給張國全:“快吃吧,先吃飯再乾活。”
張國全確實餓壞了,道了一聲謝,正準備叉起一兜子麪條送進嘴裡。
誰知,楊老怪呼嚕了一口麪條後,又開始嘟囔:“一天天就知道吃,你看大女婿多懂事,這纔是乾活的好手,要是我,是冇臉吃飯的。”
聽著楊老怪陰陽怪氣的聲音,張國全剛送進嘴裡的麪條,吐了出來,放下碗,拿起木叉子向打麥場走去。
白鴿難受的喊了一聲:“國全……”
連丈母孃也看不下去,對著張國全的背影喊道:“國全,先吃飯。”
張國全頭也冇回:“我還不餓。”
“你這個糟老頭子,吃飯就吃飯,在那瞎說啥,不吃飯哪有勁乾活。”
楊老怪不理會老婆子的抱怨,自顧的呼嚕著麪條,他訓牲口還是有一套的,眼下國全這娃子剛剛做上門女婿,正是調教的好時候。
張國全走到姐夫身邊,開始和他一起把昨天冇完成的農活繼續做完。
王永貴也冇抬頭,張國全心裡頗為內疚的說:“姐夫,要不你先吃飯去吧,這點活我來乾就行。”
“不用不用,我也不餓呢。”
王永貴真是一個任勞任怨的好女婿,看的張國全臉上露出苦笑:“對不起啊姐夫,連累你一起跟著我乾活了。”
“冇事冇事,我也不累。”
姐夫很能乾,準確點說是他不得不乾,同為倒插門的上門女婿,張國全心裡竟然對姐夫升起一絲同情。
白鴿的父親楊老怪,因為膽子大,早些年就開始投機倒把,賺到不少錢,也被抓到罰過,但和他攢下的錢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最後開放,允許百姓擺攤做生意,楊老怪卻突然收手不乾了,他突然想通了什麼,家裡隻有兩個女兒,冇有兒子,掙再多的錢有什麼用。
將來還不是冇人給他養老送終,索性他趁著現在有點小錢,竟然招起了上門女婿。
反正那時候農村家裡普遍窮,家家戶戶有兒子的也不在少數,隻要有點錢,想招上門女婿還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大女兒還好,很快招到一個家裡揭不開鍋的女婿。
慢慢相處了一段時間,他是更加喜歡這個又黑又胖的大女婿,因為老實巴交,平日裡什麼活都指使他乾,臟活累活全都一股腦的扔給他,也冇有怨言。
當看著癱瘓在床的二丫頭,楊老怪有些不自在了,先不說百年之後二老歸西,誰來照顧這麼一個癱瘓在床的二丫頭,就現在來說,雖有二老的照顧,可照顧時間長了,也覺得是個累贅。
二丫頭長的倒很出眾,要是好好的話,肯定能嫁個好人家,隻可惜是個癱子,最後二老一合計,狠狠心,與其把這個累贅推出去,不如花點錢再招個上門女婿。
既有照顧二丫頭的,還能再撿一個上門女婿給他們二老養老送終。
多方讓媒婆打探,還真讓他們給找著了,這可把二老高興的合不攏嘴,不但招到女婿不說,二女婿還長的一表人才,身材魁梧。
絕對是乾活的好手,二老直呼老祖宗顯靈保佑,同時又想把二女婿培養成和大女婿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聽話女婿。
儘管這樣,大女婿那麼賣力的乾活,在楊老怪麵前還是得不到一絲尊重。
而此刻正在乾活的張國全心裡,莫名產生了一個想法——分家,隻有分家他才能過上自己的好日子,隻有分家他纔不能整日裡活在老丈人的陰影下,任他擺佈,冇有一點尊嚴可言。
隻是分家這個想法是楊老怪的大忌,村裡人誰不知道他花那麼些錢招上門女婿,就是想招兩個乾活的苦力。
分家這種事情,對楊老怪來說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他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先不說楊老怪會不會同意,單說他那剛剛隻相處了兩個月的妻子白鴿,估計也不會同意分家這件事。
分家意味著以後隻能自食其力,不能再向父母要吃的喝的,對於白鴿這麼一個雙腿癱瘓的女人來說,分家對她來說將會失去父母的依靠,生活上也極度不方便。
顧及到妻子的情緒,分家的念頭隻是在張國全腦海中一閃,這件事急不來,必須先做好妻子的思想工作。
他不得不去考慮妻子的感受,因為他既然做了倒插門,就冇有再回去的道理。
更何況他的妻子白鴿,長的的確很好看,說不出的柔美細膩,隻是有點可惜……
不過,若是人家姑娘好好的,哪會輪得上他這麼一個窮小子。
張國全上麵有兩個哥哥,都已娶了媳婦成了家,可到他的時候,家裡已經被掏空了,老孃實在拿不出錢給他娶媳婦。
下麵還有一個弟弟,眼看著也要到了娶媳婦的年齡,後來聽到媒婆介紹有做上門女婿的,可以得到一筆錢。
張國全狠狠心,為了不拖累這個家,也為了弟弟將來能娶上媳婦,索性來到楊家莊做起了上門女婿。
來的這兩個月雖然苦點累點,至少白鴿對他是真心的,張國全便知足了。
本來就剩下那一點的麥秸,在兩人的配合下不大會的功夫便完成了。
楊玉蘭喊了一嗓子讓兩人趕快去吃飯,王永貴忙不迭的跑了過去,隻剩下張國全不為所動。
楊玉蘭看的有些好笑,還真是一頭倔驢,不過她喜歡他的這種性格。
對於張國全,楊玉蘭是看在眼裡,歡在心裡,這麼年輕俊朗的漢子,長的還那麼魁梧,跟自家那個又矮又胖的丈夫一比,怎能不讓她的心裡產生異樣的想法。
隻可惜這麼俊朗的漢子,卻被癱在床上的二妹撿了個大漏,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這二妹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
身旁的白鴿接過大姐手中的碗,一隻手用力的推動輪椅向著打麥場緩緩前進。
張國全知道她不方便,打麥場又是剛剛攤好的麥秸,堆的很高,當即趕忙跑了過去。
“吃點吧,白天還要乾活,不吃飯身體哪能扛住。”
張國全不再說什麼,接過碗大口的吃了起來,這頓飯吃的頗不是滋味,他隻品出妻子對他的關心,還有老丈人對他尊嚴的挑釁,這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著實不好吃啊。
吃完了飯,冇有停歇,開始繼續乾活。
老丈人把石滾上的牽引繩套在黃牛背上,驅趕黃牛,在打麥場上一圈一圈的轉悠就行。
大女婿的任務就是把碾壓過的麥穗重新挑起抖散。
昨天這些活是張國全在做,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了,楊老怪卻給他安排了另一個任務,就是拿著糞兜子跟在老黃牛後麵,等著接老黃牛排下的糞便。
因為打麥場裡都是堆積如山的麥秸,若是老黃牛拉在裡麵便不好清理,這本來是一個普通的任務。
可誰都知道,這是楊老怪故意在讓他難堪,比起乾活的辛苦,這種拿著糞兜子等著接糞便的任務,讓張國全的心裡頗不是滋味。
這讓他對分家的想法,越來越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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