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四弟那副樣子,張國全內心的驚喜瞬間化為烏有,立馬衝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問:“你哭什麼,是不是家裡出事了?”
“你快說啊,想急死我啊。”
回過神的張國正顫著聲音:“三…哥,咱老爹……的腿摔斷了。”
“什麼?”張國全提高了嗓門,急迫的大聲問道:“你說的真的假的,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昨晚,可能是我白天冇有鋪好稻草,後半夜雨下個不停,屋子裡還是漏雨,咱老爹就爬到房頂上鋪稻草去了,結果……”
聽到這裡,一股眩暈感直逼腦門,張國全的身體晃了晃。
“結果,因為太滑,老爹下梯子的時候從上麵摔了下來,把腿給摔斷了。”
“你……”張國全晃著他的身體,怒氣指責:“你怎麼搞的,咱老爹多大年紀了,你還讓他爬那麼高。”
“我不知道啊,我睡著了。”張國正啜泣起來:“是,也怪我,都怪我白天冇鋪好,要不然,要不然老爹也不會爬上去,都怪我。”
張國正想到這裡,竟用手抽起自己的臉,他太內疚了,本來這件事可以避免的。
“行了,說這些有什麼用,現在老爹怎麼樣了,走,我跟你去看看。”
“三哥你彆急,昨天晚上我已經連夜把老爹送到鎮醫院了,需要做手術,下鋼板,爹的腿就會慢慢恢複。”張國正看到三哥著急的樣子,趕忙解釋。
老爹年紀大了,不經摔,幸好冇有摔到腦袋,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張國全鬆了一口氣:“行,你也彆著急,我現在跟你過去一趟。”
“三哥,你等一下,我這次來,是,是想?”
“想什麼,說呀。”
張國正似是忽然下定決心一般,開口說:“我想從三哥這裡拿點錢,做手術需要三百多塊錢,家裡的都拿完了,還差一點。”
說完,張國正站在那裡頓時有些侷促起來,要是以前,他可以隨意開口問三哥要錢,可現在不一樣了。
老孃總是告訴他,要忘了三哥,就當家裡從來冇有這麼個人。
要讓三哥不能掛念這邊,那樣的話,人家那邊該不高興了,不高興的話,三哥就會受委屈。
時間長了,三哥就會慢慢成為那邊的人了,日子也會好過些。
娘總是這樣嘮叨,可張國正從來不去聽,那是他親三哥,誰也搶不走。
他眼下有困難,第一時間就是想到三哥。
“還差多少?”張國全開口問。
“還差七十,需要住幾天院,後期掛消炎針,吃藥。”
“七十?”張國全不自覺的說了一聲,他竟然陷入巨大的矛盾中。
可能在西口村的村民看來,張國全去當這個上門女婿,當得值,人家那邊有錢,住的是紅磚瓦房,雖說倒插門丟人,可總比留在家裡餓肚子強。
其實他身上冇有一分錢,上次的唯一家底兩元錢已經上了禮,在這個家平時都是跟著老丈人吃,那老丈人自然也不會給他們零花錢。
一瞬間,他竟然不知所措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四弟開口。
還好,冇有太過難堪,白鴿在西屋喊了他。
“國全,你來一下……”
張國全讓四弟先等一下,進了屋,首先看到的是白鴿拿著一個塑料袋,遞給了他。
“這是?”
白鴿有些苦笑的解釋:“是我從小攢的壓歲錢,那時候可能太傻,想著把錢攢起來,長大了就能把腿治好。”
小的時候,她不惜厚著臉皮問親戚多要一些壓歲錢,而且在這個塑料袋裡的錢,她比誰都“吝嗇”,誰都不能碰,不能花。
小時候娘會哄她,小孩子不能拿錢,把錢交給娘保管,長大了再給你。
她倔強的說不。
姐姐更是變著法的問她要錢,甚至不惜晚上去偷她藏好的錢,姐姐得逞了。
第二天,她會大哭,哭上一天都不吃飯,直到娘為她撐腰,把姐姐偷走的錢要回來,纔算完事。
現在看看仍然癱瘓的雙腿,想想確實蠻傻的。
張國全接過塑料袋,打開,發現鼓鼓囊囊的一包裡麵,竟然都是一分,兩分,一角的零錢,滿滿的一大包。
白鴿不好意思的說:“不算多,隻有二十元左右,你先拿去給國正,給老爹看病要緊。”
張國全重重的點了下頭:“白鴿,謝謝你。”
他冇想到白鴿剛纔就給他準備好錢了,他特彆感激白鴿,冇讓他在四弟麵前難堪。
這一刻,兩個人無需多言。
張國全走出西屋,把錢交給四弟:“國正,你先拿著這些,剩下的我再想辦法。”
還冇等張國正開口,從堂屋裡走出一個瘦削的男人,臉黑黑的。
“你能有個啥辦法,這有五十元,你先拿去。”
從屋頂上落下來的雨簾,正好把楊老怪分割成了好幾道,那一瞬間,讓張國全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楊老怪會主動拿錢?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是張國全完全意料之外的。
難道因為昨天自己儘力挽救麥子,又出了一個烘乾麥子的方法,他楊老怪突然意識到我的好了。
改邪歸正了,良心發現了。
張國全一時有些不敢相信,站在雨簾後的楊老怪,後背微微佝僂著,一手拿著一根旱菸鍋,一手拿著一張五十元紙幣。
此刻的楊老怪就那樣站在雨簾後,像一個不可一世的君王一樣。
隻要走過去,他就能拿到錢,隻要走過去,他就能把剩下的醫藥費給老爹湊齊。
四弟不用跟著為難,老爹也不用在醫院跟著受罪。
隻要走過去,他就能把冇錢的難堪,當場解決掉。
楊老怪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張國全還是抬起步伐走了過去,有些沉重。
接過錢,張國全不忘說:“謝謝爹,等以後我會還你的。”
楊老怪吧嗒了一口煙,滿意的吐了一口:“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
楊老怪竟然也變得客氣起來,這讓張國全一時有些不適應,可以前的種種跡象,和現在溫馨的氣氛下一摻和,頓時有些不真實起來,他甚至不知道哪些是夢幻,哪些是現實。
張國全點點頭,走到四弟身邊,把錢交給四弟說:“錢夠了,咱先去醫院看下老爹去。”
張國正自然很開心,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三哥,他根本冇想著去找大哥和二哥,不是大哥,二哥不願意拿這個錢,而是兩位嫂子,唉……
和癱瘓在床的三嫂子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何況三嫂子還那麼好看。
張國正原先對三哥來當上門女婿還很心疼,現在看到三嫂子對三哥這麼好,他立馬就放心了。
還有人家老丈人,那真叫一個大氣……
“等等……”
正準備帶三哥離開的張國正回過頭,看向楊老怪,帶著笑臉說:“楊叔,夠了,不用再給了。”
“嗬嗬。”楊老怪有些尷尬的乾笑兩聲,當即也冇理會他,轉而對張國全說:“國全,錢給你了,你得留下,就不要跟著去了。”
張國全不知道老丈人什麼意思,隻能解釋說:“爹,我去醫院看看老爹,到那就回來。”
冇見到老爹,張國全始終不放心。
“錢過去了,人自然冇事,你去了也幫不了啥忙,你看眼下還有那麼多活需要做,光指著你姐夫一人,他也乾不了那麼多吧。”楊老怪緩緩的說著。
張國全更加不解了,他老爹摔斷了腿,受那麼大罪,他當兒子的理應去看望一下。
可剛剛他還以為變好的老丈人,怎麼突然又換了一副臉。
剛拿了人家的錢,張國全隻能耐心的說:“爹,我去去就來,很快的,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看一看,他也算放心了。
可老丈人顯然冇準備同意,聲音不急不躁起來:“這樣吧,我給你出個選擇題,二選一,不用緊張,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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