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節後,帝京中餘寒猶厲。
這個時節下的茶館很是熱鬨,搭上個暖爐小灶,多是人來吃茶聽琴。
薑沉一大早便拎著桃花陳釀前來尋雲將軍府上的大小姐。
鄰近的人都知這二人青梅竹馬,自幼一起上過戰場,交情甚好。
“小棠,你家娘子上哪去了?”
公子的聲音如崑山玉碎,再細細看去,他人亦如美玉,溫儒文雅,一身月白色常服也難掩身上俊朗氣質。
“公子來的正好”小棠一路小跑出來,神情憂慮,“我家娘子今兒一大早便跑出去了,說是去跟大理寺的人去捉拿逃犯……”“她的武功自然是不必多言的,小棠又在為何擔憂?”
小棠欲言又止——“平日倒也罷了,今日那逃犯可是……”雲家大小姐名為雲落。
他與雲家娘子,因皆是出生武將世家,自幼便相識,二人也曾一同前往邊疆戰場,在邊境呆了兩三年。
雲落的武功他是很有信心的,隻是帝京城不同於邊疆,天子腳下高官貴族眾多,講究一套規矩,而她自幼無拘無束慣了,薑沉他擔心她惹到顯貴,便往朱雀街趕去。
再說茶館這邊烹茶論道很是雅緻,且今日人多,雲落覺得她會有些施展不開手腳。
大理寺要緝拿的逃犯由頭不小,是當今聖上跟前紅人吏部尚書之子。
此人罪惡滔天,但其父竟背地疏通關係,洗清他的罪名。
來之前早己摸清了底細,雲落早己在茶館佈置妥當,隻等請君入甕了。
眾人聽著茶館中央的琴師作曲,全然冇有注意到一旁角落的暗暗較勁。
雲落輕功極好,一路悄然尾隨,七拐八拐幾人進去了一間包廂,就在門要落閂時,雲落用劍一把抵住。
“誰人在外?”
屋內傳來一道清麗的女聲,女子神色不慌卻是叫手下人把門抵住。
雲落隻是輕輕轉動手腕,劍便出鞘撞開了房門。
好一朵芙蓉花!
屋內烏泱泱站著一眾人,隻見為首的女子一副世家小姐的衣著打扮。
她一身粉黛羅裙,梳著流雲飛仙髮髻,墨發上簪著點綴的金釵步搖,這些妝飾映襯著女子嬌好的麵容。
隻是看過一眼,她便確定眼前這我見猶憐的女子便是吏部尚書之女,莊錦瑟。
若非是要案在身,雲落會好好欣賞眼前這般美麗佳人的。
這姑娘眼底掩過一絲慌張,迅速打量了眼前一身紅衣女子,而後臉上換了一副神情,淡淡地笑著,不慌不忙地開口道:“這位姑娘有何要事?”
雲落將眼前女子的神色變換納入眼底,心底己有了個大概。
她方纔朝底下人比了個手勢,大概出去搬救兵了。
而莊尚書府結交的皇族貴人又何其之多,得速戰速決,在她的救兵來之前把莊錦藩捉拿回去,不然之後再緝拿,大理寺著手可就棘手的多了。
“冒昧打擾姑娘雅興,在下大理寺執事,今日奉令執行公事。”
雲落用劍挑過,將腰間一側的腰牌亮了出來,又沉沉開口道:“姑娘,私藏罪犯可不是什麼小罪,勞請姑娘配合,將你身後的逃犯交出來,否則劍見了血嚇著姑娘可就不好了。”
“這哪有什麼逃犯?
不過是我與自家妹妹出來吃茶散心罷了,小將軍你一定是弄錯了。”
“就是,我家小姐乃是尚書之女,這位姑娘可擦亮了眼,彆得罪了不該得罪之人!”
隻見她眼底笑意淺淺,絲毫冇有被嚇到之意,反倒不慌不忙地接著話。
而她身後的妹妹卻是一臉緊張地探頭過來,是肉眼可見的慌張。
既然好言好語不聽,雲落冇轍,佯裝要一副離去的樣子。
就在她轉身,眾人以為就此了罷之時,才放下警惕心,卻冇成想竟然被這紅衣姑娘吃了個回馬槍。
隻見雲落手快劍起,一眾婢女下破了膽以為她要大開殺戒,血濺茶館——劍影落下之時,卻是一頂長髮與麵紗落下,隨之看到的是穿著女衣打扮的男子。
“不是說妹妹嗎?
依我之見,他是你的兄長吧。”
男子慌忙抓起自己的衣袖掩蓋著自己的相貌,學著女子模樣捏著嗓子道:“不是不是,我哪是莊錦藩……”雲落似乎聽見了一群腳步聲正在快速靠近,心中隱隱覺著不妙……此時莊錦瑟像是掐好了點般,突然衝上前抓住雲落手中的劍往她自己手上刺了一刀——“小姐!”
幾位婢女驚呼,隻見莊錦瑟捂著自己的手臂,本就纖弱猶如弱柳迎風般的她幾乎搖搖欲墜。
雲落還在驚歎著眼前這弱柳迎風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狠勁……就此此時,雲落感覺到身後襲來一股風——門外飛一般的一道身影地衝了進來將雲落撞到一旁。
“錦瑟!”
男子帶來的侍衛重重湧入,場麵一度混亂,雲落見到那莊家的大公子竟然在此時趁亂繞後跳了窗逃走!
這……雲落方要起身去追,便被幾個黑衣侍衛攔著。
“這裡什麼情況?”
雲落聽到有人開了口,覺著這男子聲音好聽極了,便抬眸看去——眼前這公子,有著一股少年意氣,氣質風華雍容。
墨發用發冠高高束起,額間幾縷碎髮拂動更顯眉宇間深邃……還不等雲落打量完,他便投來一道眼神。
雲落及時收回目光,覺著方纔氣息好生危險。
“回王爺的話,我家小姐今日來茶館聽琴吃茶,不知哪來的女刺客上來便不由分說刺了我家小姐一劍。”
聽聽,這合理嗎?
這種說辭漏洞百出,狗都不信,有人會信嗎?
“將這女子拿下。”
男子冷聲說道。
這這這?
天空宛若落下一道五雷轟頂,正中砸在雲落頭上。
他有病不是?
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是不是?
話音落,侍衛們上前就要捉拿她。
雲落一把推開眼前的侍衛,不慌不忙地開口說道:“我今日來是協助大理寺捉拿逃犯莊錦藩。”
說罷她從腰間取過大理石執事的令牌,“這位姑娘見你來了,便自己抓著我的劍刺傷自己。”
雲落向莊錦瑟走去,還冇等靠近,那公子便一把護住懷中的姑娘。
雲落不禁汗顏眼前這男子一副警惕模樣,難道她還能把他懷中的小白兔吃了不成?
“你看她傷口,我若真動手,怎可能是這般不痛不癢的一道小口子。”
“殿下,臣女怎敢……雖說是自家哥哥,但是莊家家訓有規,清白做事,臣女的為人,殿下是清楚的。”
“何不見逃犯?”
“就憑你一人說辭不足為證。”
眼前男子明顯是想偏袒於莊家娘子,與雲落對峙辯駁著。
“貴人您要見逃犯?”
雲落不懼,與他對視著。
隻見雲落輕輕拍掌,前門便敞開——隻見一男子甩手將人丟在了地上。
“臣大理寺少卿陸行之見過王爺。”
“回王爺,今日微臣奉命捉拿逃犯,與執事中裡應外合拿下了朝中罪臣莊錦藩。”
屋內烏泱泱一群人跪著,而不遠處的氣質清冷雍容華貴的男子聽得幾方說辭後似乎在思忖著什麼。
人證物證俱在,這回可不算冤枉了誰。
隻是這時,莊家姑娘臉色蒼白暈了過去,恰到好處的暈倒,僵局得以破解,那殿下抱著人急急離開了。
殿下的隨身侍衛與莊府的丫鬟嬤嬤火急火燎緊隨著出去,大理寺一眾人也押著莊錦藩離去,這下房內總算空曠不少。
“有你們二位在,權貴之人豈能安然法外逍遙。”
薑沉走上前笑道。
“若非雲落,今日恐難這般順利。”
陸行之作揖一禮。
陸行之身兼大理寺要職,為人剛正不阿,是朝中鮮有的正首之輩。
與薑沉雲落兩人交好,幾人也算從小一同長大。
“你怎麼知道我在茶館的?”
雲落看向薑沉。
“雲大小姐身姿不凡,即使在人群中,在下也有能一眼認出。”
薑沉眉眼皆見笑意,一本正經地對她說著。
“淨會打諢。”
雲落道,“方纔那男子什麼來頭,是個王爺?”
“他是當朝十三王爺,聖上的胞弟,北翊王。”
原是當朝北翊王……蕭澈!?
雲落聽罷隻覺得兩眼一黑。
“雲落,你怎麼了——”“無礙,隻是昨晚冇睡好罷了。”
作孽,終於還是遇上了這個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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