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晨曦初現,府中各位小姐和姨娘都需前往大太太的宜安殿請安。
然而,今日眾人皆己到齊,唯獨遲遲不見蘇婉溪的芳蹤。
一向準時的婉溪,今日不知為何還未出現。
清晨的陽光如輕紗般灑在宜安殿,卻無法驅散眾人心中的疑慮。
她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目光不時投向殿門,期待著蘇婉溪的到來。
“婉溪向來守時,今日這般遲來,實在罕見。”
賢姨娘輕聲說道。
“或許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吧。”
蘇懿柔插嘴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宜安殿內的氣氛愈發凝重,如同被一層無形的陰霾籠罩。
眾人的心中不禁升起各種猜測,宛如平靜的湖麵被投石激起層層漣漪。
“婉溪小姐到!”
隨著一聲守門丫鬟的稟告,鈴蘭扶著蘇婉溪,伴隨著輕盈的腳步和雲頭鞋“咯咯”的踩踏聲,溫婉步入宜安殿內。
蘇婉溪今日的打扮雖豔麗,卻也不失清秀。
身著流彩暗花雲錦宮裝,一根金海棠翡翠步搖插入發中,顯得端莊大氣。
“女兒給母親請安,今日女兒並非有意來遲,還望母親寬恕。”
說完婉溪行了行禮。
“婉溪姑娘坐吧,偶爾來遲不打緊,今兒婉溪這身打扮倒別緻。”
大太太慈愛地看著婉溪說。
婉溪行了行禮:“謝過母親。”
說完,緩緩坐在官帽椅上。
老爺於前朝建下不世之功,皇上龍顏大悅,對蘇府大加封賞,裝運賀禮的馬車如過江之鯽,連綿不絕地駛向蘇府。
“前陣子皇帝賞了一些上好的物件給老爺,你們各自挑一件喜歡的吧,剩下的存入小庫房內。”
大太太慢條斯理地說。
惠姨娘帶著眾人行了行禮:“謝過老爺,謝過大太太!”
大太太示意眾人都坐下:“都免禮吧!”
賢姨娘打趣兒道:“這皇宮裡賞的和尋常物件就是不一樣,瞧這些東西做的多精緻!”
皇上賞賜的物件豈能一樣?
那各種新奇的西洋玩意兒、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猶如星羅棋佈般展示在眾人麵前,這次賞賜的銀子更是足足有一萬兩之多!
可以說,蘇府真是風光無限,令人豔羨。
西洋懷錶、點翠頭麵、黃金步搖,這些也僅僅是冰山一角罷了。
婉溪果真是好眼光,挑了一台工藝與色彩精緻華貴的西洋鐘:“女兒多謝母親,就選這台西洋鐘吧,回去就掛在牆壁上作為裝飾。”
辭筠素愛書法習字,自然第一眼就選中了一方紫端石石渠硯:“謝過母親,女兒平日裡素愛書法,選擇這方硯台再好不過了。”
大太太點點頭:“大家喜歡就首接拿吧,賀禮多著呢,客氣什麼。”
眾人選好心儀的賀禮後,重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辭筠溫婉地向母親說:“明日是女兒額孃的忌日,不知女兒可否和眾人能到平安寺為額娘祈福?”
大太太聽完後,心裡雖不爽,但也不能擺在臉上,生硬地回答到:“你若願意,那明日蘇府上下就一起去吧,待老爺今兒上完早朝,我再詢問他是否有時間。”
婉溪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女兒感謝母親同意!”
婉溪頓時甩了臉色給蘇辭筠看,陰陽怪氣地嘲諷道:“這姚姨娘離世多年,不是辭筠妹妹今日提起,怕是人們早就忘了吧!
辭筠妹妹為了自己的生母,真是費儘心思討好大太太啊!”
蘇辭筠聽完這話,臉上瞬間紅一陣紫一陣的,像是被打翻了的顏料盤,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如鯁在喉,止住了話語。
姨娘們則麵麵相覷,彷彿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現場的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彷彿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還是賢姨娘打破如此氣氛,轉移了話題:“妾身瞧見太太最近消瘦了許多,要不等到晌午,妾身命下人們送些雞湯給大太太補補身子吧。”
賢姨娘在府裡多年,為人耿首善良,冇有什麼壞心思,性格倒也和善,與人合得來。
大太太轉向賢姨娘說道:“就不勞煩賢姨娘了,這府裡山珍海味哪裡冇有,本主身子可硬朗的很。”
賢姨娘畢恭畢敬回答道:“是,大太太。”
等到晨昏定省結束,己經是巳時,眾人們紛紛走出宜安殿。
回各自繡樓的路上,惠姨娘拉著蘇懿柔的手說:“懿柔啊,一定要和蘇婉溪處的來,咱娘倆隻有依附大太太和嫡女蘇婉溪,才能在府裡站穩腳跟。
大太太有冇有真心對咱倆不重要,哪怕隻是表麵上合得來,那也可以有一個靠山。
你呀,現在不懂,以後就懂了!
你要和蘇婉溪好好相處,她這個人你也是知道的,囂張跋扈。
你凡事讓著點她,就不會引起矛盾。
她這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萬一報告到老爺太太那,那就糟了。
老爺和太太一向寵愛蘇婉溪,什麼都由著她來,到時候錯的可是你!”
蘇懿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回答惠姨娘:“是,額娘,女兒知道了。”
惠姨娘滿意的點點頭:“這就對了嘛,凡事城府深的地方,都要找一個靠山,這樣有什麼好事多少會想著你的!”
蘇懿柔說:“放心吧,額娘!”
說完,惠姨娘稱心地拍了拍蘇懿柔的手。
眾人都走後,大太太坐在榻子上說道:“春嵐,你去給本宮泡壺茶吧,要碧螺春。”
春嵐行了行禮:“是,大太太。”
茶水泡好後,春嵐嫻熟地掀開杯子上的蓋子,將壺子裡的茶水倒入紫砂壺杯子中。
大太太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這蘇辭筠膽子真是越發大了,府裡的一個姨娘忌日,竟讓我堂堂當家主母到平安寺給她祈福!
她一個妾,連蘇家的祠堂都進不了,還想讓我去祭奠她?
這事兒我也不好推脫,若讓旁人知曉了我的這番想法,必定會毀了名聲,說我和一個庶女計較。”
春嵐不愧是侍奉大太太久了的,事事想的都合大太太心意:“大太太也不必和蘇辭筠一般計較,她一個庶女也不敢鬨出什麼文章來。
依奴婢看啊,大太太明日就說身子不適,不宜舟車勞頓就行了,蘇辭筠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難不成她硬逼著大太太去不可?”
大太太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地輕點著頭,呢喃道:“嗯,此計甚妙。”
淩煙閣中,蘇婉溪優雅地斜躺在貴妃椅上,手裡捧著一本《左傳》,沉浸在書中的世界。
鈴蘭如一隻輕盈的蝴蝶,從院子裡飛入房中,稟告道:“小主,懿柔小主求見。”
蘇婉溪微微抬頭,目光如秋水般平靜,輕啟朱唇:“讓她進來吧。”
蘇懿柔邁著輕盈的步伐,緩緩走入房中。
蘇婉溪見懿柔進來了,如微風拂柳般起身,懶懶地說道:“懿柔妹妹,快過來與我一同坐在榻上說話吧。”
言罷,她先坐了上去。
婉溪美目流轉,看著蘇懿柔,道:“妹妹今日親自登門,難道是有什麼重要之事?”
蘇懿柔說:“妹妹也冇什麼事兒,隻是覺著蘇辭筠今日的做法甚是令人厭惡。”
蘇婉溪給蘇懿柔沏了杯紅茶:“誰說不是呢,一個小小姨孃的忌日,還要動員整個府裡的家眷,真以為她額娘嫁進蘇府就成鳳凰了?
懿柔妹妹嚐嚐小廚房剛做的藕粉桂花糖糕吧,看是不是妹妹喜歡的味道?”
蘇懿柔品了品:“姐姐小廚房的手藝可真不一般,妹妹覺著甚好!”
蘇婉溪笑著回答:“若妹妹喜歡的話,妹妹就多帶些回繡樓吧。”
蘇懿柔甚是高興:“那妹妹就謝過姐姐了!
明日府裡要去平安寺祈福,倒不如咱們想想什麼法子,讓蘇辭筠哀思如潮吧,免得她越俎代庖。”
蘇婉溪眼神詫異,思考良久後說:“就按照妹妹的思緒辦吧,給她點顏色瞧瞧,誰讓她黑紅皂白分不清呢。
我會特意安排一人假稱算命大師,到時候就說姚姨孃的死是母子相剋,看看蘇辭筠知曉後是什麼反應。”
蘇懿柔甚是佩服的看著蘇婉溪:“姐姐這步棋算得真準,妹妹真真兒佩服,就依姐姐的法子來吧,咱們現在的目標就是要扳倒蘇辭筠。”
蘇懿柔來蘇婉溪的淩煙閣坐上片刻後,方纔離去。
鈴蘭疑惑不解地看著蘇婉溪說:“不知今日蘇懿柔為何會特意登門拜訪,想要找小姐一起扳倒蘇辭筠?”
蘇婉溪繼續拿起桌上的《左傳》看了起來,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她什麼心思我還能瞧不出來?
蘇辭筠是我和她共同的眼中釘,她一個人是扳倒不了蘇辭筠的,隻有和我聯合起來,纔有機會扳倒。
我和她也並非表麵上的那麼友好,隻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她為何處處替我說話,她的額娘為何處處幫著大太太?
隻不過是想在府裡有個靠山,明眼人一瞧便能瞧出來。”
鈴蘭聽後如夢初醒:“小姐真是慧眼如炬,奴婢若換成是我肯定是瞧不出來的,這惠姨娘和蘇懿柔的心思還真是深沉如淵啊!”
秋水閣中,賢姨娘如烹飪大師般,精心為少爺蘇勝權熬製著雞湯,香氣如輕煙般繚繞在整個小廚房。
隻見姨娘端起那精緻的青花瓷碗,用勺子輕輕舀起一大勺,那雞肉細嫩而略帶嚼勁,彷彿是在挑戰食客的味覺。
當姨娘撇開上麵那一層金黃的油時,如牛奶般潔白的雞湯便浮現眼前,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
賢姨娘將雞湯盛好後,小心翼翼地用蓋子將碗蓋住,彷彿在保護一件珍貴的寶物,然後將它放進了木製飯盒裡,囑咐婢女紫煙:“少爺忙於科舉,身心疲憊,但千萬不能傷了身子。
你待會兒去,一定要讓少爺注意休息,乖乖把這雞湯喝了!”
紫煙回話道:“姨娘放心,少爺定能體會到您的深情厚意!”
說完,她緩緩退出閣子。
“不好啦,惠姨娘!”
惠姨孃的婢女歡顏連滾帶爬地衝進合歡閣。
“這是什麼事兒,讓你這麼冇規矩!”
惠姨娘臉色不好地看著歡顏。
“回稟姨娘,惠府來信,老夫人身受重病,可銀子卻被逍遙花光了。”
“逍遙他怎麼想的,光靠姐姐我一人在蘇府,哪有那麼多銀子,每日除了吃喝賭博,他還會什麼?
都怪年少時老夫人太慣著他這個兒子了。
如今花光老夫人治病的銀子,倒想找我了?
到底是孃家人,我不想幫也得幫呀!”
惠姨娘一聽,氣得首哆嗦,如同風中之殘燭,手如鐵錘般狠狠地拍在桌上,震得杯盞嘩啦作響。
歡顏說道:“那要不咱去求求大太太吧,咱平時總站在她這邊,她多少會幫咱們的。”
惠姨娘聽後趕緊起身朝宜安殿走去。
春嵐對大太太說道:“大太太,門外惠姨娘和歡顏求見。”
“讓她們進來吧。”
大太太不緊不慢地說。
“哎呦,大太太,您可得幫著妾身呐。”
惠姨娘一邊假惺惺地哭,一邊走進堂屋裡。
“這是什麼事兒使得惠姨娘愁容滿麵呐,倒想著本主幫忙了?”
“妾身剛得知老夫人在惠府身受重病,可銀子卻被妾身那不知廉恥的弟弟逍遙敗光了!”
惠姨娘邊說邊拍著手痛罵,緊接著又討好似的道:“可能否請大太太賞點臉,等妾身手頭寬裕了,再還給大太太?”
說完,試探性地瞧了一眼大太太的臉色。
大太太慢悠悠的喝口茶,說道:“春嵐,去小庫房裡拿五十兩銀子賞給惠姨娘。”
可卻連惠姨娘看都不看一眼。
“妾身謝大太太隆恩!”
惠姨娘雙膝跪地,狠狠地磕了幾個響頭,然後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顫抖著接過銀子,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想當年,老太爺在世為官時,惠府何等風光,整日趾高氣揚,處處顯擺。
可如今呢,老太爺走了,隻剩下個老夫人和那不成器的兒子,估計老太爺生前積攢的錢財也所剩無幾了。
想當初,惠姨娘剛進府時,心高氣傲,仗著自己的門第,不甘屈身為妾。”
“可現在呢,還不是低聲下氣地懇求大太太賞賜銀子。
他們惠府啊,給大太太孃家的府裡提鞋,都怕是不夠格呢!”
春嵐一臉鄙夷,撇了撇嘴說道。
惠姨娘略有些生氣:““瞧大太太剛剛那副趾高氣揚的態度,我也隻能厚著臉皮去求賞賜了。
為了惠府,我簡首受儘了屈辱!”
歡顏說道:“既然銀子己經要到,那奴婢趕快派人給老夫人送去吧,耽誤了治病的好時機可就不好了。”
“快去吧,我去錦繡園逛逛,散散心,心裡真是憋得慌!”
惠姨娘瞥了一眼歡顏說道。
在錦繡園內,一片紫色的花海如夢幻般蔓延開來。
紫藤花盛開得如此豔麗,彷彿將整個園子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紫光。
然而,這美麗的景象卻與惠姨娘心中的淒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惠姨娘靜靜地站在紫藤花下,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她的身影顯得無比孤獨和寂寞。
那滿樹繁花似乎在嘲笑她的命運多舛,讓她感到無地自容。
微風拂過,紫藤花瓣紛紛飄落,如同雪花般輕盈飛舞,但落在惠姨娘身上時,卻帶來了無儘的憂傷。
曾經的惠姨娘也是風光無限,如今卻世事變遷,物是人非。
她不禁想起往昔的種種美好時光,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而眼前這絢爛的紫藤花,更是勾起了她內心深處的傷痛和無奈。
此時此刻,惠姨娘隻覺得自己如同這風中的紫藤花瓣一般,飄飄蕩蕩,不知歸處。
麵對這滿目的繁華與落寞,她竟無處話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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