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喜愛

秦宜寧見父親仍在動氣,立即端正的跪在秦槐遠麵前,低低道了句:“女兒愚笨,中了寧王的計。”

隻說了這麼一句,便不再開口。

秦槐遠原等著秦宜寧長篇累牘的認錯,她卻不肯多說一句話,感情她覺得自己唯一的錯誤是中了計,卻不是私自決定去救人?

秦槐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丫頭還跟自己麵前硬氣呢?

剛要開口訓斥,又有小廝戰戰兢兢的聲音傳入耳畔:“回爺的話,裡頭傳話來,說夫人她已經要出二門了,問爺的示下。”

您到底去不去勸說,好歹給句話啊!

秦槐遠本就有曲高和寡的孤獨感,在聽孫氏又鬨起來,終於不耐煩的斥道:“她要走就讓她滾,最好彆回來!”

小廝聞言終於認識到秦槐遠的怒氣有多大,慌忙的行了禮撒丫子跑了。

秦槐遠骨節分明的大手撐著額頭,半拉身子的力量壓在手邊的紅木方桌上,十分疲憊的模樣。

秦宜寧看秦槐遠這樣,心裡更加愧疚。

是父親將她從梁城接回家。

是父親免去了她被攆去莊子上的命運。

是父親一句話定下了她嫡女的身份。

父親才華橫溢,能力卓絕,四十出頭就官拜宰相。

所有的一切疊加起來,讓秦宜寧對秦槐遠孺慕之思越發深重。

她看得出,母親冇什麼才華,又脾氣驕橫,與父親無共同語言,已讓父親十分著惱了。

她卻因心軟救人而給父親招惹來更大的麻煩。

她不後悔救了人。

卻恨自己中了計。

“父親息怒,女兒知錯了。

父親在外勞心勞神,回家還要麵對一團亂,又要處理女兒惹下的亂攤子,著實是女兒的不是。

此番女兒起初隻是不忍心看無辜的兩家子受苦,纔想儘力一試的,寧王痛快的將人給我做了丫鬟,我就立即反應過自己是中了計了。

往後女兒再不會如此魯莽,一定會三思而行,請父親千萬彆在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怎麼好呢?”

秦宜寧額頭貼地,認錯的態度已經十分誠懇。

秦槐遠輕歎了一聲。

從秦宜寧的一番話中,秦槐遠已經明白了秦宜寧的想法。

看來這丫頭不認為救人不對。

隻是氣惱自己中計?

他倒是想教女兒“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可這種功利的話,當著女兒的麵秦槐遠又說不出口。

而且秦槐遠素來覺得自己是“斷絃無人聽”,想不到一番體諒的話,不是出自母親之口,也不是出自妻子之口,卻是自己的女兒說出了他最喜歡聽的話。

罷了。

他素來是個朝前看的人,既已發生,他也不會抓著這一件事不放,有怨天怨地的閒工夫,還不如想一想如何應對纔是。

思及此,秦槐遠道:“來人。”

外頭立即有小廝應聲。

秦槐遠垂眸望著跪在地上的秦宜寧,慢條斯理的道:“帶四小姐去宗祠思過,不將《女誡》和《內訓》讀通背透,就不許出來。

期間四小姐身邊的婢女一律不允許近身伺候。

都關在雪梨院思過!”

“是。”

“女兒多謝父親教誨。”

秦宜寧叩頭,恭敬的退了下去。

秦宜寧被關在宗祠背書的訊息,很快就傳遍了府裡。

訊息傳到還在垂花門前折騰的孫氏耳中,氣的她當即砸了手裡的黃銅暖爐,將暖爐都砸出了一處凹陷,炭火灑了一地。

“真真是個災星!

從她回來就冇有一天消停日子!”

金媽媽歎息道:“夫人息怒,快不要在這裡了,咱們還是先回興寧園,再從長計議吧。”

“不,乳孃不要勸我了!

我現在就等秦蒙的一個態度,他要是不願留我,我還留下做什麼!”

孫氏倔強的梗著脖子。

金媽媽頭疼不已,本來冇有大夫人什麼事兒,她卻這樣鬨起來,這不是冇事找事麼!

正當這時,孫氏看到半敞的垂花門外秦蒙身邊的小廝探頭探腦的,孫氏嗬斥道:“猴崽子,磨蹭什麼呢!

你相爺怎麼說!”

小廝哪裡敢將秦槐遠的那句“要走就讓她滾,最好彆回來”說出來,滿臉堆笑的道:“ 夫人,相爺正忙著,您……” 孫氏不等他說完,就已經抹著淚大步往外走去:“乳孃,備車,我回家去!

他都不留我,我留下還有什麼意思!”

金媽媽心累的很,連忙上去攔著孫氏不讓走,還緊忙給一旁的秦慧寧使眼色。

秦慧寧卻是一直在垂頭拭淚,根本瞧不見這裡的場麵。

金媽媽畢竟是下人,就是采蘭和采橘兩個大丫鬟也不敢拉扯孫氏,就隻能圍繞在她身邊勸說,急的直跳腳。

這麼一路折騰著,孫氏終於是坐上了馬車。

等坐定了,孫氏纔想起秦慧寧纔剛跟著自己到了垂花門,便問:“慧姐兒呢?”

金媽媽歎道:“慧寧姑娘隻送了夫人到二門前,並未跟著來。”

孫氏掛滿淚的臉上露出個驚訝的表情:“纔剛她不是說要陪我回去嗎?”

金媽媽並未回答。

她現在也開始覺得定國公夫人訓斥的對,這件事上,秦慧寧雖然是在勸說孫氏,可是冇一句話起作用,反而將孫氏激的更加暴躁。

“夫人,往後也彆太,彆太不顧自己的身子了,怒大傷身啊。”

金媽媽本想說以後彆太相信秦慧寧,話到嘴邊卻嚥了下去。

這話她一個下人說不管用,需得回了定國公夫人纔是。

** 此時的慈孝園中,老太君卻並未如往常那般被氣的暴跳如雷,而是屏退了身邊所有人,隻留了秦嬤嬤在身旁說話。

“綠娟,你說蒙哥兒今日的樣子,到底是不是在生宜姐兒的氣?

我怎麼瞧著其中有蹊蹺呢。”

知子莫若母,老太君心裡第一位的就是最有出息的長子,對長子的感情最深,瞭解也最多。

以老太君的認知,秦宜寧此番做了這麼大的錯事,秦槐遠隻會將事情告訴她,讓她來教導罷了。

哪裡又會心疼秦宜寧被孫氏扇巴掌?

又哪裡會將人帶走親自教訓,親自處罰?

這到底是對秦宜寧喜歡還是不喜歡?

秦嬤嬤道:“依著奴婢看,相爺應該是將四小姐當成兒子一般來教了。”

老太君心裡早有猜測,隻是模模糊糊抓不住重點,經秦嬤嬤一提醒,所有斷斷續續的想法立即串聯起來。

她重重的點頭,道:“是啊,蒙哥兒果然是這麼想的,否則哪裡會如此重視宜姐兒?

這麼看著,宜姐兒雖然惹了大禍,卻也得了蒙哥兒的喜歡。”

“四小姐不但聰慧,又膽識過人,且雖為閨閣女子,卻有不輸給男兒的俠氣,老太君不覺得四小姐不光是容貌,就是性子也與年輕時候的相爺十分相似麼?”

“是啊。”

老太君連連點頭,回憶起長子年輕時的模樣,似乎自己都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歲月,心裡無比的喜歡,“蒙哥兒如今還冇有男嗣,又遇上個與他這麼像的女兒,難免就多喜歡一些。

可宜姐兒這一次膽大包天,到底是做了這麼大的錯事。”

“哎呦,老太君您就彆擔心了。”

秦嬤嬤端上茶碗來,笑著道:“奴婢倒是覺得,相爺給女兒解決麻煩,倒是樂在其中的感覺呢。”

“樂在其中?”

老太君接過茶碗,想了想兒子,又想起先夫教導兒子時的那些趣事,理解的點了點頭,先是噗嗤笑了,隨後又有淚水盈滿眼眶,“英光冇有福氣,若是他能看到他的兒孫這般爭氣,不知道會多歡喜。”

秦嬤嬤見老太君想起已故去的老太爺,連忙柔聲勸說,直安慰的老太君心裡平靜了,才道:“相爺讓四小姐去宗祠背《女誡》和《內訓》,還不允許身邊的人去伺候。”

老太君想了想,道:“既然蒙哥兒看重她,她必定還是有好處的,身邊的人不在,你這些日子就多做安排吧。

要指望宜姐兒她娘,還不如指望老天下紅雨!”

“老太君彆動氣,還是您的身子要緊。

至於大夫人與相爺,不過是小夫妻鬨一鬨,床頭吵床尾和的,不過兩日就又好了。”

老太君如今想到孫氏就煩,不禁罵道:“最看不上她那個趾高氣昂的樣子,自己出身好罷了,不過是躺在祖先的功勞簿上吃老本,無才無德的,也能配的上我的蒙哥兒?”

秦嬤嬤見老太君又生了氣,不免多安慰了幾句。

待到老太君盥洗睡下了,秦嬤嬤才叫了慈孝園的一個媳婦子和一個小丫頭來,道:“老太君吩咐你們兩人這幾日先去宗祠伺候四小姐讀書,這就跟我來吧。”

媳婦子夫家姓葛,都稱為葛家的,小丫頭名叫小玲,剛滿十歲,很機靈的模樣,二人就齊齊給秦嬤嬤行禮,吩咐粗使婆子抬著被褥炭爐等一應瑣碎用品去了宗祠。

宗祠坐落於外院東南角挨著三層儀門的一處寂靜院落。

正屋供奉著秦家曆代先祖的牌位,兩旁的廂房也常常有人打掃整理,住人是綽綽有餘的,甚至比秦宜寧的雪梨院還要齊整華麗的多。

秦嬤嬤來時,秦宜寧已經捧著一本《內訓》在讀。

聽見動靜,秦宜寧忙起身相迎:“嬤嬤來了,怎敢勞您親自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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