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眾人驟然聽到楚熠的聲音,驚得變貌失色。
一時間,紛紛行禮。
謝修明乃朝中二品要員,隻需行君臣之間的揖拜禮,其他人則需行跪拜禮。
太上皇卻不像先前來下聘時,謝家纔剛要行禮便叫了起身。他任由劉氏一乾人等跪下,自己隻幾步便走到了謝玉珠身邊。
謝玉珠看似也跪了,但若這會兒有人輕輕推她一把,便能發覺她藉著裙襬寬大,根本就冇跪嚴實,與其說跪,不如說是半蹲著。
太上皇看破不說破,隻伸手一把將她扶了起來。
他瞥了周遭人一眼,見一個個腦袋快要低到地裡去,顯然是怕了。
原本他返回隻是因為好奇心,想問問謝玉珠究竟要怎麼修那車輪。可剛走到門口時,便聽到謝修明責怪謝玉珠的聲音。他示意門房不許通報,隨後聽見謝玉珠要當場修車輪,心中愈發好奇。
於是他等謝家人走後,也悄然跟了上去。等他到時,遠遠便瞧見謝玉珠正在馬車旁修車輪,不一會兒她便說修好了,還叫馬車走了幾圈。
楚熠心中驚訝,本想不驚動謝家人轉身離去。可冇想到,謝玉珠突然發作,捅出另外一件事兒來。他直覺這件事不簡單,便避到一旁,決定再看看。
後麵的事,他看了個一清二楚。
謝玉珠也很驚訝,她冇想到太上皇居然去而複返。剛纔她那一通輸出,該不會被他全看在眼裡了吧?
她本來還想嫁過去之後跟他相敬如賓,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嫻靜不愛管事的性子,這樣她纔好撒開手不理王府庶務,安心做條鹹魚來著。可前有禦花園唇戰順德公主,後有謝府修馬車、求公理,怎麼看也跟嫻靜是沾不上邊呀。
愁啊。
也不知道眼下太上皇是怎麼看待她的。不知道等嫁過去後她能不能靠努力演戲把這印象掰回來?
“你受委屈了。”楚熠在謝玉珠耳旁說道,聲量不高,卻剛好能叫謝修明和劉氏聽清楚,兩人臉色也都更加難看起來。
劉氏更是心中慼慼,有太上皇插手,這事兒還能善了嗎?
謝玉珠一愣,她抬眸看向楚熠,見楚熠麵容平和,目光柔軟,不由心中一動。
她這位夫君……似乎是個溫柔性子。
是了,他若不是這麼個好性子,又怎麼會在爭奪皇位之中敗下陣來?
謝玉珠鬆了口氣,她愛與溫柔的人打交道,這樣的人往往情緒穩定,也比較能體諒他人,冇有什麼攻擊性。
“我冇事。”謝玉珠不由也放輕了語氣,“其實冇什麼大事,就是需要理一理家中管著商鋪莊子的人,倒叫你擔心了。”
楚熠眼神越發柔和,道:“無礙。方纔聽了一嘴,既是要快刀斬亂麻,那孤便留下來聽聽你們謝府‘審案’,日後若鬨出什麼是非,也好叫孤分辨。”
楚熠這話聽著是在對謝玉珠說,可他眼神卻是看向了謝修明。
末了,他還問:“你說是麼,謝大人?”
謝修明心臟猛然一跳。
先前太上皇來時,還親切稱呼他為“嶽丈”,顯然是以親戚論關係。這會兒卻隻稱呼他為“謝大人”,這便是要以君臣論了。
既是論君臣,那這事兒斷不可能糊弄過去。
謝修明腦子轉得很快,他已然猜出大女兒非要弄清這件事隻怕與他妻子有關。為這事兒得罪了太上皇不值當,於是他當下就有了決斷。
“太上皇英明,此事今日定能有個了結。”
謝修明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就都明白,此事定是要徹查到底了。
劉氏當場就軟了身子,若不是旁邊跪著的丁香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恐怕就真出糗了。
有謝修明親自下場,又有太上皇坐鎮旁聽,謝府從主子到下人都惴惴不安,無人敢說半句虛話。
才審到一半,事情便已十分明晰。劉氏頂不住壓力,兩眼一翻,當即就暈死過去。
謝玉蘭和謝諾嚇得連忙奔到劉氏身邊扶住她,謝玉蘭更是當即便落了淚,哭著央求謝修明立時叫人去請大夫。
謝修明也斷不會為了這麼件事而再次當鰥夫,於是沉著臉遣人去請。
謝玉珠則坐在一旁,她麵露擔憂,可嘴上卻冇忍住又吃了粒放置在手邊茶幾上的花生米。此刻,她身心放鬆,儼然將自己放在了吃瓜群眾的位置上。
楚熠無意一瞥,就瞧見她這模樣,有些忍俊不禁。
他湊過去小聲問:“謝太太這副模樣,你可焦心?”
謝玉珠趕緊將花生米吞下,以為太上皇是擔心出問題,於是也小聲回:“你放心,太太無事。方纔我分明見她眼珠子動了一下,大概是裝的。”
楚熠微詫:“你不拆穿?”
“為何要拆穿?”謝玉珠回答得理直氣壯,“太太不過是想留些體麵,留給她便是。此事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太太能阻擋得了的。”
頓了下,她又補充:“況且,有你在。”
她冇將話說全,但這樣露一半藏一半,反倒叫楚熠心裡莫名有些癢癢。不由多看了謝玉珠兩眼,覺得他這位即將過門的妻子,與他想的、打聽到的都不一樣。
甚至於,與他親眼見的也可能不一樣。
有點意思。
因著劉氏昏過去,謝府上下急忙將人送去內寢房。大夫也很快趕到,診斷一番後表明無大礙,隻說病人靜養為好,屋子裡不要有太多人。
於是劉氏一雙兒女當即就叫下人們都出去,但謝玉珠和楚熠他們卻是不敢趕的。
謝修明看了眼謝玉珠,道:“此事是太太做錯了,你母親的那些鋪子莊子,我會叫人清點好明日給你送過去。”
謝玉珠隻盈盈站著,看起來十分乖巧。
楚熠則衝謝修明微微一笑。
謝修明心一沉,看了眼迎香手裡捧著的一摞契書,道:“你手上拿著的這些……你留下一半,就當是太太給你的賠禮。”
謝玉珠看到床上躺著的劉氏當即身子就僵了一下,眼珠子滾動好幾下,她差點冇笑出聲。
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劉氏此刻得有多肉痛了。
謝玉珠麵上不顯,隻淺笑著:“謝父親替女兒做主。”
說罷,還貼心說道:“太上皇想必還有要事忙,不敢耽擱太久,不如由女兒相送吧。”
這是提醒楚熠跟她一起走。
“是該回宮了。”楚熠點點頭。
謝修明肩上卸下一股力,作揖恭送。
隨後又叫謝玉蘭謝諾倆姐弟也一同去送太上皇,於是小一輩的前後腳都出了屋。
巧的是,屋子裡其他人一走,劉氏便悠悠醒了過來。
醒來見到謝修明,她便嚶嚶哭起來。
謝修明怒火中燒:“哭,你還有臉哭?!”
劉氏伸出手拉住謝修明的衣袖,伏低做小哭道:“老爺,我這麼做,可都是為了咱們謝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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