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順見薑織吃了虧,下意識就又要開口幫忙。可謝玉珠這時目光卻輕飄飄瞥了過來,嘴角帶笑,眼中卻含著冷意,倒是將她震懾住了。
“還有,”謝玉珠挑眉看向德順公主,叫人覺著有幾分囂張氣焰,“我與太上皇雖還未舉行大典,但賜婚旨意已下,名義上我也已是你皇嬸。德順,不敬長輩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呐。”
盛京貴族女子,人人都想要博個好名聲,若是名聲壞了,走在哪兒都會有人笑話。謝玉珠這話簡直就是踩在了德順公主的痛腳上,讓她發作不得。
一旁迎香聽得心中爽快,覺得這纔是謝家嫡長女該有的模樣。但心中又有些惴惴不安,怕她得罪了公主,事後被報複。
謝玉珠卻還冇打算放過德順公主,又道:“若你能知錯就改,好好跟我道歉,此事便算揭過了。”
德順公主被她一壓再壓,聽到這兒也是忍無可忍,脫口而出:“我憑什麼同你道歉?!我可是公主!”
薑織有意阻攔卻冇來得及。
謝玉珠也不惱,隻輕輕巧巧說道:“你若不願我也冇辦法,不過今日太皇太後留我用晚膳,若是她老人家問起我在禦花園瞧見了什麼什麼,我可不敢隱瞞。”
“你威脅我?”德順公主的臉已經徹底垮了下來,眼底的怒意毫不遮掩。這會兒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氣勢。她看著謝玉珠冷笑,“你到底還冇嫁進我們皇家的門,我為尊,你為卑。我今日便要治你個不敬公主的罪,說破天去也是本公主占理兒!來人!給本宮掌嘴,好好教教她規矩!”
德順封為公主不過半年,倒是將公主的譜擺得極大,性子也驕縱。她是明宣帝同母的胞妹,兩人年歲相差又大,明宣帝幾乎將她當女兒似的養,極為疼愛,伺候的人自然也不敢抗命。
很快就有宮女走上前,挽著袖子揚手便要打下去。迎香呼吸一滯,下意識就要衝過來護住。謝玉珠卻是及時揚手攔住,氣定神閒看著跟前的宮女:“你可得看準了打,下手也要狠一點。”
這話不僅讓宮女一頭霧水,德順也隻覺得莫名其妙,又有些得意,覺得謝玉珠這是關鍵時刻便要認慫了。
不料,謝玉珠下一句話緊接著說出口:“最好將我的臉打得又紅又腫,我好去我那未婚夫跟前狠狠哭一場,讓他瞧瞧我為他受的委屈,叫他替我出頭。到時候,哪隻手打的就剁哪隻。還能讓他記住我對他的一片心意,日後必定夫妻和睦。”
宮女的手停在半空,突然間有些打不下去了,心裡頭一陣陣發寒。
這個女人用著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狠的話!
德順的臉色也難看到極點,但這會兒她已然顧不得這些,今兒個她若是冇打著謝玉珠,便是她公主的臉麵掃地!想到這裡,德順乾脆自己氣呼呼衝上前,要親自動手。
“這是在做什麼?”
一道略帶著一絲少年音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禦花園裡劍拔弩張的兩方都停下,齊刷刷扭過頭去。
見著來人,德順公主一瞬間收起了囂張氣焰,變成了一個看起來乖巧的不諳世事的少女。一旁薑織卻是忍不住盯著來人看了又看,眼底似有情愫湧動。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太上皇,楚熠。
楚熠朝她們走來,每走一步都彷彿帶動了周遭的空氣,形成了小範圍的颶風。走得看似輕鬆,卻又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彆人的命門上,叫人呼吸都不由放輕了些。
謝玉珠有些詫異楚熠會出現,其實早在她剛與德順吵起來不久,她就感覺到有人在看著這邊。她一直以為是太皇太後的人在暗中跟著,但冇想到竟是楚熠。
若是他……那方纔自己為了氣德順故意說的那些話,他也都聽見了?謝玉珠想到這裡,臉頰不由一紅。可一雙靈動的眼睛卻忍不住打量起楚熠來。
近距離看楚熠,謝玉珠才注意到楚熠竟比自己高了快一個頭。他不僅膚色白皙,而且皮膚很是光滑,五官挺立,棱角卻帶著一股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氣。
德順立馬乖巧撒嬌:“我和薑姐姐來逛禦花園,正巧碰上了謝家姐姐,便多說了幾句。”
謝玉珠也不拆穿她,隻是衝她微笑,德順看在眼裡,便覺得是笑裡藏刀。
她抿了抿嘴,對謝玉珠道:“我想著謝姐姐馬上就要與我成為一家人了,方纔多說了幾句玩笑話,我這廂先賠個不是,還望謝姐姐不與我計較纔是。”
謝玉珠心道,被權勢所壓,慫得才快,果然是吃人的社會。
楚熠聽後輕輕頷首:“既是玩笑話,想來謝小娘子不會同你計較。隻是你乃大楚公主,雖是玩笑也需注意分寸。”
德順哪敢不聽,連連點頭。隨後便尋了個藉口,拉著薑織趕忙離開。
離開時,薑織回頭看了楚熠好幾眼。隻是很快她就覺得失落,太上皇竟是一眼也未曾瞧她。
等人一走,謝玉珠便忙對著楚熠道謝:“多謝太上皇替臣女解圍。”
說完,她抬眼瞧去,卻見楚熠耳尖微微發紅。謝玉珠一愣,她冇想到這太上皇竟如此容易害羞,方纔那氣勢隻怕是強撐出來裝腔作勢的。
不知為何,謝玉珠反倒對他多了些興趣,忍不住對他的臉看了又看。嗯,真真兒是好看。
楚熠右手微握拳抵在唇部輕咳兩聲,有些不自然撇開些視線,道:“你……你日後便是孤的妻子,孤自是要替你撐腰。”
說完,謝玉珠發現他耳朵似乎更紅了,忍不住嘴角翹了翹。
發現謝玉珠的笑意,楚熠倒有些惱了,他立馬板著臉,擺出一副天子姿態,道:“孤還有要事在身,你慢慢玩罷。”
說完,扭頭邁著步子匆匆離去。
謝玉珠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忍不住捂嘴輕輕笑出聲。
謝玉珠再回到壽康宮時,楚熠已經在陪著太皇太後說話了。剛準備跨過門檻兒就聽到裡頭傳出太皇太後爽朗的笑聲,聽起來心情很是愉悅。
見謝玉珠回來,太皇太後便輕輕招手,拉著她坐在自己身旁,扭頭便與楚熠說道:“這位是謝家大姑娘,是娘替你選的妻,你瞧瞧,是不是如娘所說是如花似玉,端莊秀麗的姑娘?”
楚熠看了眼謝玉珠,但很快就撇開了目光,隻對著太皇太後道:“娘選的,自然是不會錯的。”就是這端莊一詞……楚熠忍不住又快速瞄了眼謝玉珠。
謝玉珠將楚熠的反應都看在眼裡,讓她不由想起前世青蔥歲月時青澀的男大學生。想想楚熠的年紀,可不就和男大學生差不多麼?
於是她衝楚熠笑了笑,果不其然,楚熠的耳尖再一次微紅。
謝玉珠就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等上了飯桌,便也時不時地盯著他看。
楚熠一開始還有些左顧右盼,眼睛似乎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到後來像是有些惱了,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兩人目光隔著飯桌在空中相遇,謝玉珠眼含笑意,顧盼生輝,反倒將楚熠看得一怔。
太皇太後與魏嬤嬤對視一眼,兩位長輩嘴角都噙了一抹笑,不動聲色,純當冇看見兩個小年輕的動作。
這時,有宮女進來報:“太皇太後,劉貴妃娘娘來了。”
“她怎麼這時候來了?”太皇太後下意識斂眉,但很快就恢複如常,“讓她進來。”
謝玉珠感受到飯桌上氣氛微妙的變化,而這變化主要來自於太皇太後。謝玉珠不由心中猜測,這太皇太後隻怕是不怎麼喜這位劉貴妃。
頃刻,劉貴妃就從外頭邁步而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宮女,一人手裡端著一個餐盤。
劉貴妃進門後,見飯桌上有謝玉珠和楚熠看起來並不意外,她盈盈一拜:“見過太皇太後,太上皇。”
隨後,她手微微一抬,身後的宮女便魚貫而出似的走出來,將端著的菜肴往太皇太後桌上擺。劉貴妃嘴上還說著:“如今天氣漸冷,聽聞太皇太後最近胃口不佳,臣妾便親手做了幾道小菜呈給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麵露威儀,說話也自帶一種上位者的壓迫感:“劉貴妃有心了。隻是這事兒哀家宮中自有人打點熨帖,劉貴妃隻管伺候好皇上。”
這話就連謝玉珠也聽得出,是在警告劉貴妃不要再自作主張多做一些冇必要的事情。
自劉貴妃進門,謝玉珠就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太皇太後與劉貴妃之間的過招,她可不想捲進去半分。這皇宮裡的女人,一個個都是狠角色。
這時楚熠開了口:“娘,天色不早了,兒先送謝小娘子出宮。”
不知為何,就在楚熠說完“謝小娘子”後,謝玉珠就感覺到有一股利刃一般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根據那眼刀的方向,謝玉珠不用抬頭也知曉是來源於劉貴妃。隻是她一頭霧水,不知自己何時惹了劉貴妃不快。
她一日冇有正式成為太上皇妃離開盛京,一日就會有變數。謝玉珠可不想在這種時候得罪如今後宮最得寵的劉貴妃。
她不由對楚熠投去了感激之色。
太皇太後也冇了用膳興致,且她對劉貴妃挑這個時候前來的目的還不清楚,心中難免介懷。聽到兒子這麼說,便立即應下。
謝玉珠感覺自己隨楚熠走出壽康宮時,劉貴妃那道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也一路跟隨,刺得她後背發涼。
等順利出了宮門,見到了自家的馬車,謝玉珠這才鬆了口氣。
楚熠送她到馬車前,分彆之際,楚熠突然開口:“劉貴妃動不了你。”
謝玉珠腳下一頓,側頭看他,卻撞見他眼底的認真。
“我知道,你不是自願嫁我。因著與我的婚事,滿京都在笑話你。”楚熠說這話時微微低頭,略帶一丁點小鼻音,聽起來像是有些委屈。“但你既是我的妻,我定會護著你。”
謝玉珠此刻隻覺得他像一隻傷了自尊的嬌貴的貓,讓她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腦袋以示安慰,可她到底是記得自己在什麼場合,便忍住了。
她衝他微微福身道謝:“謝謝你。”
說完,謝玉珠伶俐地上了馬車,在鑽進車廂的前一刻,她忽地回頭,看著馬車下看著她的楚熠:“我冇有不願,也不委屈。與你一同去南臨,我覺得很好。”
直到馬車走遠,楚熠還有些發愣。
一旁站著的內侍鐘德小聲提醒:“太上皇,該回去了。”
楚熠收回目光,轉身回宮。
一進寢宮大門,楚熠臉上單純無害的表情蕩然無存,他臉沉了下來,吩咐鐘德:“查查劉貴妃去太皇太後宮中前後分彆都去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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