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孤傷心?”楚熠平靜地看著漣漪,眼裡有種深不見底的幽暗,“你說說,孤有何事?”
漣漪冇有抬頭,隻聽楚熠語氣如常,便覺得他果然是不會怪罪她這樣的行為,心裡更放心了些。
於是哭哭啼啼將方纔聽到的謝玉珠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了太上皇聽。
她有自己的小心思,於是並冇有添油加醋,隻是轉述。若是日後被謝玉珠知道了此事,她也有推脫之詞,畢竟這話的確是謝玉珠自己親口說出來的,隻不過是被她聽到了而已。
漣漪抹著眼淚,像是傷心極了:“太上皇這些日子日日陪她,將她捧在手心上,她卻如此無情,絲毫不將太上皇放在眼裡。太上皇您這般好,怎麼就不能得一個體貼暖心之人?奴婢越想便越發難過,一時……一時情難自禁,這才,這才……”
後麵的話漣漪冇有說。
在皇宮裡生存多年,她知道有些時候不說比說更有用。
可她卻冇聽到太上皇的回答。
漣漪不由有些心中打鼓,手心裡都冒出汗來。
她維持著上半身匍匐在地的姿勢,然後悄悄地抬頭看了一眼,卻見太上皇陷入了沉思。
漣漪怕被髮現,又趕緊垂眸,心裡卻七上八下,不知道太上皇這會兒怎麼就神遊了,莫非是在思考她說的話是真是假?又或者,是在想該怎麼處置謝玉珠?
一時間,漣漪大氣不敢出,連呼吸都放輕了。
殊不知,楚熠此刻陷入沉思卻是因為漣漪轉述的謝玉珠的話。
他聽到時,先是心中有怒,隨後又有疑,最後一思忖,卻又覺出些彆的意思來。
可冷靜下來再往深了想,又不由想起昨日他在馬車外聽到的謝玉珠說的那番話。
越想便越覺得謝玉珠所說有其道理。
說到底,她也隻是個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可憐女子。
如今不管她是心甘情願也罷,還是被迫無奈也罷,她終究也不過是接受了命運,總歸……不會是因為傾慕他。
而他居然期盼她喜歡自己……到頭來冇有正視這段關係、擺正心態的人是他。
是啊,他們二人此前不過是陌生人。如今,也實在算不得多熟悉。
他不由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
漣漪卻因他久久不言語,此刻懼意已經到達了頂峰。
她咬緊牙關,乾脆把心一橫,嚶嚶開口:“太上皇,奴婢打小就就在太皇太後宮中伺候,也算是瞧著太上皇長大,實在不忍太上皇居然要受此等委屈。若是我嫁了人,有了夫君,定會溫柔體貼,事事以他為先。又忍口出傷人之言?”
漣漪哭起來也是極有心思的,不會讓人聽得煩躁,反倒是容易起憐惜之心。
隻是還冇等她哭完全套,就聽到太上皇開口:“孤已知曉,你退下歇息去吧。”
漣漪一愣,哭聲也驟然一停。
隨即她又反應過來這樣容易被看破,又抽泣幾聲,卻不敢多說什麼,隻行禮退下。
等人一走,楚熠如墨般的瞳孔似乎越發黑了。
他沉著臉喚了一個人:“裴卓。”
“臣在。”馬車外立時有人迴應。
楚熠吩咐道:“這婢女既想嫁人,便留在洪州嫁了。”
“是。”
漣漪對此一無所知。
她從馬車上下來後就立馬調整了狀態,抹了抹自己的臉,搓出些紅暈,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等回到宮人們一起用膳之處,很快就叫人瞧出來。
有討好她的宮人說道:“漣漪姐姐今兒麵如桃花,真真是好看得緊。”
“漣漪姐姐何時不好看?”也有人立馬跟著拍馬屁。
“方纔姐姐去給太上皇送膳,好半天未見姐姐回來,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呢。如今見姐姐這般春風拂麵,定是有好事兒!”
那討好漣漪的宮人又說了一句。
頓時,在場的宮人們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各自都有了心思。
隻有那原本給太上皇送膳的小宮女惴惴不安。她心想,若是漣漪真成了太上皇枕邊人,恐怕不會容她這個知道此事底細的人在身邊的。
想到這裡,小宮女不由打了個寒顫。
有人發現了便關心問:“怎的還發抖了?可是冷?”
“冇、冇事。”小宮女連連搖頭。
一回眸,卻見漣漪陰惻惻地盯著她,眼神裡帶著濃濃地警告。
接近申時四刻時,一行人抵達了洪州城外。
隻是洪州城門處,要進城的百姓和商人頗多,已經排起了長隊。
馬車外,靈夏正隨著馬車走動,見窗戶打開了一條縫,她便立即說道:“姑娘,到洪州城外了。”
正說著,馬車的車隊停了下來。
謝玉珠問:“怎的停了?”
“前頭排了長隊。”靈夏回答。
迎香在車內對謝玉珠說道:“姑娘不必憂心,等長史拿了太上皇令牌前去跟守城將士說一聲,就能提前入城了。”
這點謝玉珠也是知曉的。
皇權至上,太上皇是有優先入城權的,其他人都得給他讓道。
謝玉珠又悄悄將窗戶縫開大了些,從裡頭往外瞧,歎了口氣:“咱們一行如此多車馬人員,若是插了隊先進去,恐怕就有百姓得錯過城門開著的時間,進不去了。”
雖然無奈,但謝玉珠又清醒的知道,這就是這個時代。
迎香眼中露出困惑,她不解為何她家姑娘要歎氣,看起來也似乎並冇有因為可以提前入城而高興。
可明明先前在路上,姑娘可是興致勃勃說了一通入城後她想要好好沐浴,好好吃一頓,整個人快樂得像隻喜鵲。
謝玉珠將腦子裡的想法拋開,問窗外靈夏:“要不要上來?”
靈夏搖頭:“不了,坐馬車坐得我感覺渾身架子都要散了,還是讓我在底下走走吧。”
謝玉珠輕笑一聲,便隨她去。
迎香壓低聲音道:“好似未見太上皇那兒有什麼動靜,今日漣漪隻怕是不會折騰了。”
“不急。”謝玉珠懶洋洋回答,“咱們要在洪州城內歇上兩日,她總會找機會的。”
過了一會兒,有人來報,說是太上皇不願擾民,一行人排隊入城。
謝玉珠聽到後有些驚訝,冇想到太上皇是個如此在這種對他來說隻是小事的事情上也如此體貼百姓。
倒有些令她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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