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一層層琉璃磚瓦,紫柱金梁,都極儘奢華之能事。
殿內的金漆寶座上,坐著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
底下,歌舞昇平的宮宴讓文武百官都齊聚在一堂。
伶人奏著歌樂,樂聲清泠於耳畔。
舞姬濃顏彩衫,青絲墨染,手中執著的羽扇飄逸,舞姿若仙若靈。
台中的舞姬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手中扇子合攏握起,似筆走遊龍繪丹青,玉袖生風,典雅矯健。
手中羽扇如妙筆如絲絃,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
鳴鐘擊磬,樂聲悠揚。
台基上點起的檀香,煙霧繚繞。
深深宮邸,糜爛與紙醉金迷,將皇宮繁榮與人性腐朽一一看儘。
坐在堂下首位的秦肆確是不關心的,還覺得轉轉急急的聲樂太過於吵鬨,十分煩心。
以往這種虛偽的宮宴,他還能緩著臉色撐下去。
現在,他光是輕輕鬆鬆地坐著,也覺得無聊至極了。
轉眸看了看身旁空蕩的位置,錦織墊上未坐人。
秦肆眼中神色不知不覺地變複雜了些,心裡總覺得不平靜,好似有一顆巨石一直懸在心口處,不得安寧。
耳邊靈動的奏樂聲不停,舞姬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好幾次都在他的餘光處晃動著。
秦肆無心在歌舞,隻垂首徐徐地給自己倒了杯清酒,剛要飲下。
眼前卻忽然閃過一個亮光,秦肆猛覺著一陣暴戾的殺氣襲來,他立即抬眼朝著殺氣騰騰處看去。
隻見一名舞姬玉手正揮舞著,一條淺色綢帶向堂上的皇帝輕揚去。
而那綢帶中卻倏地露出一抹寒光,竟是現出了一把鋒利的軟劍!
百副眼睛都盯著舞姬,很快就有人發現了其中陡然伸出來的利劍,便紛紛驚愕地喊著,“有刺客!”
一時間,乾清宮所有人都亂作一團。
坐在高位上的皇帝直直地盯著那極速刺過來的劍尖,瞳孔中映出舞姬由柔弱而瞬間變得凶狠的麵孔!
秦肆的臉色也在刹那間凝重起來,手中酒杯立即狠狠地丟了出去,在半空中盪出一抹長虹,猛地擊中持劍舞姬的手腕。
舞姬隻覺得手腕處似乎中了一股巨力襲擊,根本就使不上力氣。
隻聽得“嘭”的一聲,鋒利的軟劍在距離皇帝僅有一尺處及時落地。
舞姬眸色一狠,立即就要伸手撿起軟劍。
手指尖還未觸及至劍柄,就猛然發覺有人掐住了她的右手臂,隻聽得骨頭一股極大的擠壓聲響,手臂就立即傳來一道透徹心扉的疼痛。
舞姬震驚回眸看去,郝然就見身側站著一尊高大的黑麪神,眸光幽暗發冷,十分瘮人。
“不自量力。”
秦肆冷嗬一聲,同時往舞姬左手大力扭去,隻聽得她疼痛難忍的痛呼聲,就立即被秦肆往旁邊不屑地扔去。
旋即就有一道狼狽身影蹬蹬的倒退而去,在地毯上搽出一道深深的溝壑,最後重重地砸在雕刻著金龍的堅硬柱子上,口中頓時噴出一口紅豔鮮血。
這些動靜都發生在一瞬間,幾乎冇有人能夠反應過來。
太後被嚇至躲在了座椅後麵,旁邊的太監驚嚇之餘回過了神,就開始朝著殿外驚慌地吼道:“來人啊,護駕!
護駕!”
秦肆剛擒住那名舞姬,還未來得及防備。
人群中卻又有一名舞姬刺客,猛地扇動手中彩色羽扇,羽扇的扇骨處立即射出好幾枚薄薄地飛刃,哧溜一聲劃破虛空,帶著強烈勁風直直刺向高位上皇帝!
突如其來的襲擊,令得秦肆眸中神色劇變,條件反射般地迅速轉身,鬥氣瀰漫的雙掌,急忙迎上。
掌間凶悍的勁風,在此刻陡然向四周擴散而開,一個氣力便將正麵的幾枚飛刃硬生生擋下。
秦肆卻來不及阻擋住一個往下飛的漏網之魚,飛刃倏地刺破他腰部的皮肉,立即沁出了一股淋漓的鮮血。
秦肆微咬著牙,冷冷瞪向舞姬,剛欲出手,就見殿外猛地衝進幾列身著飛魚服、手拿鋒利繡春刀的錦衣衛,立即出手製伏住一群舞姬。
錦衣衛領頭的趙千戶神色冷峻地衝向秦肆抱拳,隨後才向皇帝作揖行禮,“臣等救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無礙……”皇帝麵色有些僵硬,似是還處在驚嚇未回神,聞言才慢慢地搖了搖頭。
一眾官員戰戰兢兢地躲在大殿柱子後,見緊張局勢被控製住,才哆哆嗦嗦地走出來。
而人群中的梁王麵色很是鎮定,一雙冷靜地眼眸緊緊盯著急切保皇的秦肆,待舞姬刺傷秦肆之後,梁王又轉眼看向高位上的皇帝。
皇帝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太陽穴上都突起了一道青筋,似是在用力地隱忍著情緒。
這一切的一切,梁王在底下看得清清楚楚。
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淡淡地垂下眸子不作言語。
此時大殿亂作一團,門口處悄悄進來了一個東廠的番子,竟無多少人發覺。
那番子快速湊到秦肆身旁,剛欲開腔卻發現秦肆腹部處受了傷,血跡在玄色衣裳上發著暗色的光澤。
秦肆見了來人,便猛然想起許久未歸的青黛,語氣裡竟有些不易察覺地焦急,“夫人呢?”
番子便不好再問秦肆受傷的事,立刻將自己親眼所見的事情稟報上去,“督主,夫人在宮中荷花池落水!”
秦肆聞言,漆黑眸中立即出現驚詫神色。
番子接著道:“督主請放心,夫人已被禮部侍郎救起,現在正在往宮門口行去,應是夫人慾先回府了。”
青黛一出了乾清宮,秦肆就安排了一個番子暗中跟著她。
番子跟隨青黛至荷花池前,親眼目睹了蘭妃推下青黛的整個過程。
番子心急,剛欲從樹下竄出,卻忽然聽聞不遠處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腳步聲,轉頭便見禮部侍郎柳玉趕至此處,縱身躍入荷花池中救人。
番子便稍稍地安下心,又躲回樹下陰影處。
隻是有些奇怪,禮部侍郎為什麼會從宮宴中出來行至荷花池附近?
還未等番子開口將事情原委全盤托出,心急如焚的秦肆早就已轉身、闊步往乾清宮門口走去。
皇帝見秦肆因抵擋刺客而受了傷,心裡唯恐刀刃上是塗了毒的。
他見周遭安定下來,便立即想喚太醫來給秦肆治傷。
皇帝尋著秦肆的身影,卻見秦肆不顧傷勢、頭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去。
他玄色的身影快速地隱入黑暗之中,似乎是在拚命地趕至某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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