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崇閣巍峨、層樓高起,麵麵皆是琳宮合抱。
複雜的宮道小徑迢迢縈行,清脆鬆柏隨著微風的吹動而緩緩飄拂著。
圍著湖水的玉欄繞砌,金輝獸麵,彩煥螭頭。
石壁上清泉濺落的水珠跌入潭中,滴答、滴答。
鯉魚躍碧綠水麵偶然濺起的浪花,清冽空靈、玲瓏剔透,盪漾了一波秋水。
禦書房那華麗的樓閣被秋波池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
身著玄色四爪蟒袍、頭帶描金帽的秦肆在湖徑上走過,風華勝雪、玉麵清冷,流雲繡月的衣角在風中翻飛著。
身後跟著三三兩兩的侍衛,跟在前頭的還雙手捧著一個鑲嵌著碎金和晶瑩珍珠的硃色錦盒。
內侍見東廠廠督來臨,向裡頭的主子高聲傳報了一聲,便趕緊下跪迎著秦肆入了禦書房。
動作急促,生怕慢了一步就惹得權勢滔天的東廠廠督不高興了。
秦肆冇往內侍方向瞧,麵色高傲地直接往禦書房走去。
大殿的門被內侍從裡頭打開,便見到皇帝倉促迎來的身影。
皇帝眸中隱隱地有些期待的神色,卻顧忌周遭耳目,硬生生地換上了一層憂鬱神情,頗為恭敬地對著秦肆道:“原來是秦廠督。”
皇帝頓了一會兒,又朝著旁邊侍奉的宮女吩咐道:“看茶。”
“嗯。”
秦肆在一處軟榻上坐下,麵色寡淡。
斜斜地睨了旁邊拿著朱木錦盒的內侍一眼,內侍便垂首將錦盒向皇帝呈了上去。
撥開錦盒,裡邊正靜靜地躺著一副卷軸。
皇帝細細地捲開來,竟發現是一張水墨畫。
畫中,在蒼色的山岩的腳下,一片竹林正蔥蔥鬱鬱地生長著,鞭子似的多節的竹根破土而出。
皇帝瞳孔微顫,腦海裡似乎倏地就響起了秦肆很久以前說過的話語。
竹子,花數年的時間卻隻長了幾分。
殊不知,那底下的根莖早已在土壤中延伸了方圓幾裡。
多少年來,它都在黑暗中隱忍著,占據了土裡所有的養分。
直到最後,一舉衝破障礙,勢壓群雄。
他自從聽了秦肆這番話語之後,便十分喜歡竹了。
眼下,皇帝正緊緊地抓著水墨畫,生怕這幅畫被秦肆收了回去,有些遲疑地問道:“這是……給朕的?”
秦肆正品著香茶,聞言,便微抬眼看著似是在焦急地等待著他點頭的皇帝。
他眸色深深地停了一會兒,便微微頷首。
皇帝頓時喜出望外,十分珍惜地看著墨竹畫,細細地捲起畫軸,欲放進朱盒裡珍藏。
剛放進去,又忍不住打開來瞧上一眼,似是每片竹葉都要看得細緻,看清上邊紋路的走向。
他忍不住輕聲呢喃道:“真好,真好。”
秦肆悄悄地遣退了禦書房裡的內侍宮娥,這偌大的殿裡便隻剩他們兩人了。
秦肆一臉嚴肅,回頭便對著沉浸在喜悅中的皇帝道:“藏在你身邊的眼線,本督已經清得差不多了,你不必再擔心。”
皇帝聽聞秦肆欲談政事的意思,他也不能繼續欣賞畫了,便隻能將水墨畫收回至硃紅錦盒裡,待到閒暇時再細細欣賞去。
“好。”
皇帝心中懸著的巨石倒是下沉了一些,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麵色便微微地來變了,有些為難道:“最近宮中還有一事,讓朕十分頭疼。”
秦肆微斂劍眉道:“何事?”
皇帝輕咳了一聲,掩去麵上有些不自在的情緒,“咳……便是朕的後宮之事。”
皇帝後宮不少的妃子都懷了龍種,本是一件令人十分欣喜的一件事情。
近日,卻不少地妃子都因大大小小的差錯以至於龍種未保。
即使每日都派有專人看守,飲食起居皆盯得緊緊的,也無法讓妃子們保住胎兒。
若是一次兩次,便是妃子們不小心謹慎才導致小產,多次下來,便很難說是巧合了。
秦肆聞言,便深深地陷入了沉思。
待秦肆從皇宮裡出來,已是下午光景。
他正欲上馬車前去東輯事廠,卻見眼前倏地一個黑影閃過,一個侍衛模樣的人正施展著過人的輕功、悄無聲息地靠近。
他是秦肆安插在青黛身邊的影子,秦肆見他來了,便隱隱約約地發覺青黛開始惹事了。
影衛恭敬地對秦肆作揖後,便附耳悄悄地說道:“督主,夫人今日出府。”
秦肆本是微垂著眼簾,一副輕鬆做派。
在聽完影衛稟報的事情之後,他麵上的神色忽地變深沉了,渾身上下霎時冰涼了個徹底。
“哦?”
他的尾音微微有些上揚,微眯著寒氣逼人的眸子,直挺挺地立在那處,便生成一股壓人的沉重氣魄。
他的麵上逐漸露出顯而易見的不喜,嗓音也是一貫的冷冽,“是禮部侍郎啊……” *** *** 待青黛回至督府,天色已經變得有些昏黃暮色了。
晚霞行千裡,如同火燒般的光芒從層層雲縫間透射出來。
她和翠翠在院中歇下不久,還未稀稀鬆鬆地喘下氣,就見院口處正有四個內侍抬著一個硃紅大箱進來。
青黛可不記得自己曾要過什麼東西,便驚訝地問道:“這是?”
內侍們將箱子抬至青黛屋中,為首的便敞開箱子,現出裡頭滿滿地深藍色線裝書,粗啞的宦官聲線便徐徐地傳了過來。
“回答夫人,這些都是督主讓小的們送過來的。
箱子裡邊皆是各大文人名家的詩集辭賦、山水遊記、趣事話本。”
青黛聞言便更加吃驚了,腦子有些雲裡霧裡,心裡細細思索了一會兒又不十分明白。
秦肆怎麼突然給送來這麼多的書籍?
這麼大箱的書,她要看到猴年馬月去?
她麵上惘然,機靈的內侍十分懂得察言觀色,便接著道:“自是廠督體貼著夫人。
廠督還說了,夫人若是書不夠看了,就讓奴纔去進些書來,夫人是不必屈尊親自出府去的。”
青黛有些不明白秦肆突如其來的體貼是出自何意,眼下也隻好柔著聲音應道:“如此甚好,辛苦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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