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蟲在樹乾叢裡呻吟,旋轉著林蔭道上潮潤的樹葉。
頭頂上籠罩著漆黑的、朦朧的天空,從天上滴下來的是濛濛細雨。
秦肆大清早出門去,不到中午時分就回了宅院。
即使內心因政事的提早解決而有些欣喜,麵上卻是半分都不透露的。
他總是掛著陰沉沉的高傲表情,身上披著的京雲錦披風更是給其增添了一分典則俊雅。
他入了院子,身形高大,闊步帶風,身後給他撐著油傘的內侍差點跟不上他的腳步。
他踏著雨水,進了明間還不過一會兒。
便有一個侍女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麵色焦急,倉皇失措,手上還提著一個晃晃盪蕩的油紙包。
侍女似是來找秦肆的,隻可惜他還未到明間裡頭就被侍衛給攔下,侍衛狠聲道:“哪裡來的野丫頭?
竟敢擾了督主的清淨!”
“不,不敢……”那侍女年紀不大,被凶神惡煞的侍衛一嚇,頓時驚得連話都說不齊全。
秦肆微微側過頭瞥了來人一眼,輪廓精緻的側臉有一種青雲蔽月的冷意。
見著那侍女的模樣,細細回想才發覺她是在青黛跟前伺候的。
他微揚起手示意,侍衛就立馬退了下去。
侍女翠翠見無人阻攔,便抬頭看嚮明間裡高貴的主子。
見了一眼,便覺得麵前一股沉重的壓迫力掃過來,十分地不自在。
她緊張地嚥了咽口水,一想到青黛的處境,她也顧不上驚怕了,隻焦急著道:“大人,夫人她怕是病糊塗了!
奴婢今早就見夫人一臉病色,夫人卻隻讓奴婢去城東買果脯子。”
“奴婢路上因下雨耽擱了些功夫,方纔才從城東回來,前去喚門,卻不見夫人迴應。
門是裡頭鎖著的,奴婢也進不去。
就怕夫人是在屋裡燒壞了腦袋昏了去,不省人事呢!”
說著說著,翠翠的聲音裡便帶著些哭腔,眼裡擠出兩滴清清的淚水來。
聞言,秦肆的劍眉便深深地蹙了起來。
隻見那玄色的雲錦披風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冷然的弧線,他便已經抬腿朝著外頭走去。
那身旁的小內侍一驚,立即持著油傘跟了上去。
秦肆沉著臉、一言不發地快步走去青黛的院子。
那些內侍和侍衛更是不敢出聲,隻敢跟在後頭默默祈禱著青黛的身子無大礙。
到了青黛屋前,見屋門緊閉。
秦肆伸手覆在門上麵,果然感覺到門後的阻礙。
他微眯著眼,使些氣力,門後立即傳來“哢嚓”一聲,像是門閂斷了去。
他推了門進去,見青黛屋中無人,倒是那床上被子鼓鼓囊囊地拱著。
嘖,倒還真是燒壞了腦袋,這麼大的動靜都惹不醒她!
秦肆湊近朱木雕花牙床,掀開影影綽綽地床簾,卻不見被子上頭露出青黛的腦袋。
他心頭隱隱地變沉重了些,微微扯下被子,眸中神色卻猛地一變。
下一瞬,便徹底掀開了錦被,卻隻見錦被底下放著個枕頭,根本就冇有青黛的半點身影!
屋中內侍和侍衛皆是一驚,剛趕來的翠翠見到床中無人,更是嚇得直吸一口涼氣,心裡十分驚奇。
這屋門還鎖著呢,裡邊卻見不著人,夫人能到哪裡去?
秦肆冷著神情,不知是在想著什麼,忽地轉動著眸子往四周瞧了敲,視線在一處停下了。
那是一扇未關緊的隱蔽窗子,經那冷風一吹,還稍稍地露了個口子。
他走了過去,濃長的眼睫微微掩下,仔細打量。
忽而見窗欞上沾著些泥,像是有人踩著窗欞翻出去的。
她這般…… 是避著人逃出去了?
秦肆黑眸微微顫動著,不過眨眼間又現出了幾分狠厲。
他不禁想起前天夜裡青黛那副柔情似水的模樣,原來全部都是假的。
都是為了今日做的打算,皆是騙他的手段!
“竟敢戲弄本督。”
秦肆咬著牙,臉頰繃得很緊,透出極度危險的意味。
那桌上擺著的一個插著馬尾雲拂的硃砂古瓶,被處於盛怒當中的他徑直捏碎。
屋中眾人皆是低垂著頭,戰戰兢兢地生怕惹了秦肆的怒火。
秦肆轉過身子,冷然看著麵前的一群人。
屋中陡然下降了好幾個溫度,空氣都好似凝結了。
那般陰沉的眼神,好像一股強悍的氣壓般不斷侵蝕著眾人的內心。
他冷道:“爾等皆是死物嗎,一個大活人都看不住。”
“嗬——”他冷笑著,再開腔時語氣又是冰了好幾分,“若是找不到夫人,你們便提著腦袋來見本督!”
秦肆話剛落下去,那屋門口的侍衛便紛紛雙手抱拳,領著命令迅速衝進了雨裡。
不過多時,下著陣雨的臨安城街道,就到處充斥著馬的踢蹄聲。
一個個穿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駕著馬在雨中快速奔走,馬蹄踩著水泊濺起無數水花。
行人紛紛驚恐避讓,此情此景,是臨安城前所未有的緊張嚴峻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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