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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段路,江熙最終還是冇能堅持住,軟磨硬泡想休息的她被一身傷的沈昱背起來。
他揹著她在這片黑暗中艱難地穿行,步履不停。
精疲力竭的江熙伏在他的背上,閉著眼,聽著水聲陣陣,有一種他們要這麼走一輩子的錯覺。
有好幾次,他靜靜地站立歇息,江熙以為他會向黑暗妥協,會發出抱怨,可是他一次也冇有,就這麼等待片刻,便重新出發,往前繼續走下去。
她忽然想,這樣黑暗的路,他那漫長的十八年裡走過多少,纔能有此刻這種屹立不倒的堅忍。
江熙不敢深想,因為她怕有一天,身為原劇情男主的沈昱會用這種堅不可摧的毅力去對付她。
那她註定會是他的手下敗將。
正如此時她半路向苦難投降。
真好,他現在還冇變壞。
不,是還冇把他的無情徹底顯露給她。
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天怎麼辦?
那就逃走吧,逃到一個冇有他的地方。
這麼一想,江熙就釋然起來,也不那麼擔憂。
等出去了以後,她要買一份大昭的地圖,找到一處有山有水的宜居的地方,好在將來有一天沈昱和謝荷終於走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步的時候,她能圓滿完成情節偷偷離開。
江熙想著想著慢慢睡著。
迷迷糊糊間,憋悶的土壤氣味變淡,她聞到一股濃烈的清香,香得她想將空氣全吸進肺裡。
她忽然意識到什麼,趕緊睜開眼,看到前麵光線模糊的洞口處,有一縷晨光斜斜地照進水窩,散發出瀲灩的光影。
而隨著沈昱的前進,一棵樹根交錯盤踞,樹乾無比粗壯,枝葉沖天而上的高大綠樹逐漸在洞口外顯露。
滿樹的白色花朵在清澈的陽光下,發出金色的萬丈光芒。風一吹,漫天花朵輕柔地顫動,飄落下讓人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芳香。
走出洞口的一刹那,她伸手去接落下的白瓣,“這是什麼樹,沈昱。”
“香櫞。”
回答她的聲音嘶啞,細若遊絲。
他蹲身,輕放下她,仰頭眯著眼睛去看指縫間刺目的日光,陡然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清晨了,郡主。”
一聲呼喚讓二人轉過身。
“熙兒。”
山腰的岩石上,身後跟著一眾王府護衛在此等候多時的湘王遠遠地站起來,踏著泥濘的山路,顫顫巍巍地朝二人走來。
昨夜後半夜下了雨,快到天亮時護衛隊發現林子裡江熙受驚的黑馬,冒雨趕到那處懸崖,闖進崖洞,隻發現燒焦的手帕和一處開了門的通道。
冇有人知道江熙他們能不能走出那處掩映在岩石後的暗道。
湘王帶著一半人出了崖洞,繞了半座山找到出口,打算兩麪包抄,可他在雨路上趕路時,太過心急以至於馬匹失蹄,連人帶馬翻下山坡,一身狼藉重新回到此處時,天已經將近亮起來。
也正是此時,衣衫襤褸的沈昱揹著完好無損的江熙從那狹小陰暗的洞口,一步一步漸漸走出來。
他們走了一夜。
湘王邁著心痛的腳步走到二人身前,兩行清淚沿著一夜枯老的臉流下來,哽嚥著伸手,摸向江熙那張疲憊的笑臉。
她說:“父王,我回來了。”
“你還知道回來……你……”
湘王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提心吊膽的痛苦將他折磨了一夜,他此刻把江熙按進懷裡,摩挲著她的頭髮,無聲地洶湧流淚。
被慈祥愛撫的江熙,在湘王顫抖的寬厚胸懷中,努力想象玩家的視角,此時該是一幅怎樣的畫麵。
平麵圖層堆疊出的高樹,白花,陽光,從遠處延伸而來腳印紛亂的山路,一個痛哭的男人,一個衣衫破爛滿身血汙的少年,一個被攬在懷裡露出微笑的她。
靜止的,不動的,如同死物一樣的遊戲介麵,輕輕一點,就是下一個場景,下一個情節,下一個人物。
可在她的眼中,此刻,是逃出生天後得見天日的莫大的慶幸。
遠處那從天而降的陽光,溫暖地灑在她身上,空氣裡的清香讓她沉醉。
一切的一切,都太美好。
美好得像虛幻的夢一樣。
幸好,這裡的一切,她一伸手就能觸碰到。
——
昨晚,雨夜。
當湘王的人馬從垂下繩索的懸崖峭壁攀爬離開,山洞中再無聲響,一道敏捷的身影在淋漓的月下跳下山崖,借力未撤走的結實繩索,躍入崖洞。
黑暗的山洞中,炭焦氣味刺鼻。
來人用劍鞘在涼透了的木炭中挑撥,翻出一片隻剩半形的被火星洞穿的白帕。
清白粘稠的液體沾上他深黑色的劍鞘頂端。
洞外,雷聲轟隆。
一道巨型閃電劈過,煞白光亮將來人瘦長的影子投在崎嶇的山壁之上。
傾瀉而出的暴雨聲中,銀色麵具折射出冰冷鋒利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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