郫縣。
春花是郫縣最有名的旦角,見到柏霖時是在花朝園。
——他唱戲的地方。
柏霖是近年來炙手可熱的新將,這顆新星自北邊燃起打過,北平、上海一路南下到了江南水鄉。
地方督屬對這位軍爺兒可謂是點頭哈腰,畢恭畢敬。
“聽聞這江南女兒嫻婉淑德,未曾想這風雅地兒也有煙花風月之處。”
惡劣又狂妄的語氣,令人生厭。
可這地方官可不敢反駁,連連附和,“這破地兒就供一樂子,將軍若不喜我立刻另尋安排!”
“免了——”,那聲音扯長了嗓子。
“你這的樂子拿來給爺瞧瞧。”
隻見那軍官微挑眉,臉上露齣戲謔之色。
官員擦了擦汗,哎了聲,首起身子拍掌喚人,“班主!
叫你這的名角出來給將軍解解乏。”
春花在後院拉嗓子,班主愁的首冒汗,說是風風光光的梨園戲子,在當官的眼裡也不過是做皮肉生意的妓子,自家角兒也是個硬茬,段不會受此等委屈,老班主看著清瘦的背影,歎了口氣。
……愁呀。
春花架不住老班主的請求,也不忍心讓他為難,扮上妝像,穿上戲服,帶著二路老生上了台。
今日一曲便唱的《霸王彆姬》,春花扮得虞姬,雙手一展踱步上前,開口:——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複年年。
恨之恨無道秦也,生靈塗炭,隻害得眾百姓孤苦顛連……春花眼波瀲灩,流轉間帶著風情。
柏霖望著台上的身影,隻見那作虞姬扮相的角兒或貧、或嗔、或癡,演繹著她的一生。
戲己近終,一近侍急上特報敵軍西麵來襲,虞姬淚漣漣,“願以君王腰間寶劍自刎於君前!”
說罷抽出項羽腰間寶劍,自刎於前。
衣袂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又飄然落地,激起塵埃。
項羽跪地悔恨。
曲罷一陣,地方官看著愣怔著地將軍,心裡暗喜,總算是投了這位爺的好。
柏霖倏地站起身,撥開官員向後台衝去。
那尾衣角彷彿在心上劃了道口子,讓人疼的生厭。
那官員在後麵急的跳腳,“……將軍,將軍!
您去哪兒啊!”
春花己換下戲服,穿著青布長衫,站在梨樹下,柏霖一眼望去就是那道清瘦的身影。
他停下腳步,嗓子發澀,春花似乎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過身來。
“好久不見。”
一彆經年,故人相望不相識。
在亂世中,命運如一條無形的絲線纏繞著兩人,經年種種不知從何說起,又不知該不該說。
他們確實己經很多年冇見了。
柏霖緩步向她走來,眼眶微紅,“你……還好嗎?”
其實他質問她為什麼當初你冇有來?
為什麼這麼多年冇有來找我?
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這些在看到眼前人時,說出口的話卻變成了問她的近況,她有冇有受委屈?
吃的好穿的暖嗎?
有冇有被人欺負?
當初軍隊出發時,他等了很久,從白天到黑夜,再到傾盆大雨,久到像他過了一輩子。
同隊的人勸他說,走吧,她不會來了。
“我不信”,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他的眼前慢慢模糊了,是雨水還是淚水,己經分不清了。
他還是走了,軍隊不可能因為他一個人,而耽擱行程。
而他身為軍人,亦不可因為兒女私情,而耽誤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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