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
新鎮長頓時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得喊了一聲。
其餘雷鎮居民也都紛紛勸誡老鎮長,說他身子骨已經這樣了,根本受不了那個儀式。
“照我說的去做,這是命令。”老鎮長用柺杖狠狠敲了一下地麵。
見老鎮長這麼說,眾人再是不願意,也隻能含淚遵從了命令。
我將好奇的目光投向老鎮長,此刻的他臉上爬滿了老年斑,兩鬢斑白,眼神卻有一種不曾有的決絕,這一切似乎暗示著破解殄文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到底是什麼代價呢?
一炷香後,新鎮長帶著幾個鎮民來了,他的手中捧著一件黑褐色的鬥篷,另外兩個鎮民一個捧著一頂羽毛冠,一個捧著一盒油彩。
老鎮長靜靜地張開雙臂,任由眾人為他換上衣服,在他的臉上塗上紅白黑三色油彩。
我定睛細瞧,但見那鬥篷上繡著一隻展開翅膀的怪鳥。
那怪鳥臉圓圓的,尖牙利齒,腳踏一顆死人骷髏,宛如一個趾高氣昂的大將軍。
衣袖上還有許多血紅色的線條,有種特彆詭異的感覺。
老薑悄悄告訴我:“那隻鳥叫做鴞,也就是貓頭鷹,是商朝時期巫術的靈媒神,他們認為鴞是黑夜的使者,能為他們帶來鬼的旨意。”
老鎮長換好巫衣後,高高舉起自己的柺杖,一瞬間彷彿身體裡的傷病都消失了,走起路來虎步龍行。
但周圍的鎮民卻哭的更大聲了。
老鎮長回頭深深地瞥了他們一眼,而後便堅定地準備爬上軟梯,向外麵的世界走去。
“鎮長!”
陸陸續續有鎮民下跪,他們捨不得老鎮長,而老鎮長卻隻是回了他們一句:“不要為我悲傷,我隻是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的老頭子。臨走前能為雷鎮做一件好事,是我的榮幸!”
他一步一步拾階而上,每一步都走得從容不迫。
宛若準備犧牲的英雄。
我和老薑還有新鎮長,默默地跟在了老鎮長的身後,其餘的雷鎮居民因為無法離開地底,隻能焚香為老鎮長祈福。
在離開地底世界後,老鎮長的脖子立馬冒出一絲白煙,同時還伴有輕微的燒焦味道在空氣裡瀰漫。
新鎮長紅了眼,用牙齒死死咬著唇,眼淚卻無聲得掉下。
老鎮長的每一步都走的很艱難,我和老薑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去攙扶,老鎮長卻擺了擺手道:“抓緊時間去祠堂吧!”
他就這樣進入了祠堂,身上未被黑衣遮蓋的地方都燒黃了,卻一聲都冇有喊疼。
祠堂外圍雖然被大火焚燬了不少,可裡麵的建築都還在。
老鎮長對著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戴上一個青麵獠牙的麵具,拿起一個類似撥浪鼓的東西,開始來回跳著奇怪的舞蹈。
老薑在我耳邊解釋道:“麵具上畫的也是鴞。”
“那那個撥浪鼓呢?”我問道。
“不!那不是撥浪鼓。”老薑答道:“那叫做祀鞉,是商朝時期的一種小鼓,鼓麵是用嬰兒的皮做的,鼓柄用的也是嬰兒的小腿骨,這是專門用來跟鬼交流的工具。”
由於這種靈媒儀式,生人不能隨便進入,我們三個隻能守在祠堂外。
隻見老鎮長恭敬地鋪開了人皮卷,每念出上麵的一句殄文,就搖著祀鞉,跳一段詭異的舞蹈。
祀鞉開始時候發出的聲音很正常,就跟普通的撥浪鼓一樣,可過了一段時間,我就感覺不對勁了……
那聲音開始越來越尖銳,越來越刺耳,就好像有一群鬼真的受到呼喚走進了祠堂!
我的腦海裡彷彿出現了一段詭異的畫麵,畫麵上有好幾個穿著獸皮的男人,他們用一口大鼎烹煮著一顆死人骷髏,然後圍著大鼎唱著古老的歌謠,跳著詭異的舞蹈。
隨著祭祀的深入,死人骷髏上開始出現一條條裂紋,那些裂紋組成的文字正是殄文。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看到那樣的畫麵,隻知道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吵,好像有無數小鬼跟老鎮長一起在跳舞,一邊跳舞一邊竊竊私語。
一瞬間,祠堂外的天空都黑了。
我看不到那些鬼,卻清楚得聽到它們說的話。
“小子,快醒醒。”老薑突如其來的聲音將我從夢魘中拉回來,等我清醒之後,發現自己額頭上已經滿是大汗。
“我這是怎麼了?”我茫然的問道。
新鎮長在旁邊解釋道:“你身上流淌著李家的血脈,對這些東西天生就敏感,第一次接觸難免會出事。”
我把自己剛纔看到的場景簡短說了一下,新鎮長卻大驚失色:“什麼,你居然看到了祭祀的畫麵?這怎麼可能。”
我嗯了一聲,表示自己除此之外還聽到了許多小鬼在竊竊私語。
新鎮長震驚得端詳著我,張開的嘴都合不上了,末了才說了一句奇怪的話:“莫非、莫非殄文也選中了你?”
“什麼選中了我?”我跟老薑對視了一眼,看向新鎮長。
新鎮長露出一絲特彆複雜的表情道:“殄文是很難學的,因為隻有被選中的那一個,才能聽到鬼神說話。由於我阿爹是最後一個會殄文的人,他害怕老祖宗的東西會失傳,曾經千方百計的教我去學,可是無論做了多少次祭祀儀式,都聽不到一句話。”
“我冇有那個天賦,最終隻能放棄,冇想到……”
“驚嵐啊驚嵐!現在我終於明白,阿爹為什麼願意犧牲自己在你身上賭一把了,或許纏繞了雷鎮幾百年的詛咒,真的能在你的手裡終結!”新鎮長激動地道。
我還想繼續問,就在這時,祠堂裡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隻見老鎮長突然嘔出一口血噴在了人皮捲上,而他本人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手中的祀鞉也滾落在了一邊。
祭祀儀式被中斷,新鎮長驚慌的衝了進去,我跟老薑也緊隨其後,然而就在我們攙扶起老鎮長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身體異常的滾燙。
鮮血透過麵具流進老鎮長的脖子裡,老鎮長氣若遊絲得說道:“扶、扶我回地下。”
我們幾個不敢耽擱,老薑更是直接將老鎮長背起,施展上乘輕功,腳步不沾地的跳下地底。
我把人皮卷跟祀鞉揣進兜裡後,也趕緊追了上去。
回到黑暗空間的老鎮長,終於好受了一些,可摘下麵具後,我們才發現他的整張臉都毀容了。
其他居民趕緊拿來涼水冰塊為老鎮長降溫,一邊說他辛苦了,一邊安慰他會冇事的。
新鎮長扶著老鎮長一連喝了好幾杯藥湯,又過了大半個時辰,老鎮長才堪堪擠出一句話道:“那些殄文我已經破解了一半,等明天……明天我就能全部破解完。”
“阿命、扶、扶我回屋。”
眼看老鎮長已經隻剩下一口氣,我跟老薑哪忍心催促老鎮長將破解的結果告訴我們,隻想著先讓他恢複身體。
老薑對我說:“聽李失卦的口氣,你也是被殄文選中的人,等之後有機會,你可以跟老鎮長學一學,這樣以後我都有個活翻譯了。”
我問老薑有什麼好處?
老薑轉了下眼珠子道:“這樣,你在麒麟不就可以橫著走了嗎?也讓四妹他們看看誰的徒弟最厲害。”
我想想也是,可轉而就罵道:“你這徒弟收的還真值。”
阿孃許久冇見我,拉著我回屋,說要給我做蒸臘魚吃。
地底的建築基本跟地上一樣,都是平頂房,我在旁邊生火,阿孃則在做飯。
她問我跟老薑是什麼關係?
我說老薑是我的師父。
阿孃說我從小就調皮,以後要好好跟著師父學,可千萬不要惹事。
我笑道:“您就放心吧!我現在不但是大學畢業生,還在一個神秘部門做事,做的都是為國家為民族的事。”
我跟阿孃敘了好一會的家常,哪怕到了深夜都捨不得睡,因為這一次走了,我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再回來了。
結果冇想到,次日一早就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
外麵還有此起彼伏的哭聲,等我出來才知道是老鎮長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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