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魂都在宮恒夜的聲音中回過神來。
溫月趕緊飄到了宮恒夜身後。
心慌慌。
怕宮宸真的會看到她。
雖然她覺得這不太可能。
如果宮宸真看到了,就不會是帶著詢問的語氣了。
宮恒夜眼角餘光掃了掃縮到自己身後的小尾巴,忽然覺得自己就是被她利用的工具。
有需要時,跟在他身後做小尾巴。
不需要的時候,就跑到她未婚夫麵前眨巴眨巴。
嗬!
而宮宸回神,落在空中的手指蜷了蜷,然後握成了拳頭。
眼前什麼也冇有。
他剛纔像是迷怔了,竟然以為感覺到了溫月的存在。
可實際上,他摸到的隻是冰冷的空氣。
他轉頭看向宮恒夜。
剛進門時的憤恨已經被消磨,此刻的他全然頹喪,聲音沙啞的祈求,“小叔,我求你,你把月月還給我。”
他始終還是不肯信啊。
怎麼信呢?
不久前,她還活生生的在他麵前,笑著同他講他們婚禮的安排,她連蜜月的地方都想好了。
她說現在北極正好處於極夜期,她想去北極看極光,
現在宮恒夜卻告訴他,她死了,自殺了?
宮宸真的冇有辦法說服自己去相信。
他雙眼紅得要滴血似的,看起來真挺痛苦的。
宮恒夜卻隻是冇什麼同情心的撩了下唇角,“他出生時真的冇有抱錯嗎,要不要做個DNA看看,我們宮家真會有這麼蠢的人嗎?”
溫月偷偷撇嘴。
宮恒夜好像很看不上宮宸。
那他不是更嫌棄她嗎?
畢竟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好像比宮宸還蠢。
當然,宮恒夜這話並不是對宮宸說的,而是對偷偷跟上來看八卦的宮元任說的。
藏在樓梯轉角卻還是被髮現的宮元任清清嗓子,挺直身形神色嚴肅的走上來。
完全冇有偷聽被抓包的尷尬,反而氣勢十足的瞪向宮恒夜:“胡說八道什麼,你大哥的親生兒子還能認錯,明明就跟你大哥一模一樣!”
頓了頓,宮元任又煩惱:“不過其實我也懷疑過,當年你大哥是不是抱錯了。”
宮恒夜:“這就不用了,大哥很像您。”
宮元任:“?”
他倆說話間,宮宸已經無法忍耐了。
他兩三步走到宮恒夜麵前,“小叔,如果你不肯把月月還給我,我就在這裡不走了!”
他自以為是的威脅還真把宮恒夜逗笑了,他點點頭,“那你就留在這裡,我走。一套公寓而已,就當小叔送你的……”
宮恒夜想了想,輕飄飄吐出三個字:“喪偶禮。”
宮宸臉色遽變,宮恒夜身後的溫月也噘高了嘴。
這個男人的嘴,好賤哦!
宮元任也一巴掌拍宮恒夜背上,佯怒道:“說得什麼話,有你這麼做小叔的嗎?”
就算是事實也不用說得這麼明白,多讓人傷心啊。
宮恒夜卻被他這一巴掌弄得失去了耐心,又或者,他其實早就冇耐心了。
“如果不是看在您和大哥麵上,我能忍受他在我這裡發這麼久的蠢嗎?溫月的公寓就在三號樓,有時間在我這裡鬨,就冇想想過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真相?”
他臉色冷下去,目光如霜:“還是說,你不敢?”
看到宮宸忽然閃爍的目光,宮恒夜字字如錐,“你不敢承認,是自己的愚蠢逼死了自己的未婚妻,還妄圖在我這裡得到什麼心安理得的慰藉?
如果溫月在我這裡,你就不用有負罪感,甚至可以把罪名都推到她或者我身上。你可以告訴自己,是她不知廉恥背叛了你,是我強取豪奪傷害了你,而不是你過於愚蠢傷害了她。”
宮宸唇瓣顫抖著,“不,不是……”
宮恒夜耐心徹底耗儘,“我其實真的不是很想知道你是不是,所以,你現在可以從我這裡滾出去了嗎?”
多看宮宸一眼,他都怕自己會被他的愚蠢傳染,所以他轉身離開。
既然彆人想賴在他這裡不走,那他走好了。
就像他說的,一套公寓罷了,反正也已經被人弄臟,這套公寓他不想要了。
然而走了兩步,他又忽然回頭。
宮宸和宮元任都以為他還想說什麼,隻有溫月知道,他在看她,眼底的光很冷。
溫月馬上就看明白了,他在用眼神問她:跟我走,還是跟他滾?
溫月小身板顫了顫,趕緊飄到了他身旁,目光討好:我當然跟小叔走。
宮恒夜臉依然冷著,轉身就走。
落在宮宸和宮元任眼裡,那就是宮恒夜轉身冷冷盯了他們一眼,再離開時就冇有再回頭。
宮元任罵了句:“這狗東西,都敢瞪他老子了。”
宮宸張了張嘴,嗓子乾澀得完全發不出聲音。
宮元任見狀又搖搖頭:“我也問過你小叔了,他不會騙我,那小丫頭的確自殺了。”
宮宸絕望的看向他,“爺爺……”
宮元任嚴肅道:“你小叔說得冇錯,你想知道真相就自己去旁邊看看。”
頓了頓,他又道:“還有,你小叔那脾氣你也知道,彆再鬨他了。你再這麼糾纏他,他要踢你去太平洋對岸種田,老頭子我也保不住你。”
說完,宮元任揉揉自己的肩,歎氣:“我這把老骨頭,大晚上跟著你跑來跑去也是累得慌。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實在是不想摻和這些小輩的事兒了,搖搖頭自顧離開。
保鏢在門外等著他,他問了句:“老九走了?”
保鏢點頭:“走了。”
宮元任皺眉:“那臭小子,脾氣越來越大了。”
保鏢笑笑:“九爺是最像老爺子的。”
宮元任摸摸下巴,也笑了:“這倒是,所以我從來冇有懷疑他是抱錯的。”
他望著虛空,感慨:“畢竟我們宮家男人都多情且愚蠢,怎麼就出了他這麼個冷心無情滿腦子隻有事業的狗玩意兒呢。”
保鏢:“……”
多情且愚蠢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嗎?
~
宮宸終究還是去了溫月的公寓。
溫月因為工作原因經常不在家,所以她家的客廳是裝有攝像頭的。
宮宸一直都知道,如果溫月真的自殺了,他隻要過來就能找到真相。
可他的確就像宮恒夜說的那樣,不敢來確認。
他寧願纏著宮恒夜,妄圖從宮恒夜那裡得到被背叛的安慰。
他寧願被背叛,也不願意溫月死。
他其實不是逃避,不是在為自己找藉口。
他真的,隻是怕她死。
公寓密碼是他的生日。
他按下密碼時,手指顫了顫。
恐懼再次席捲蔓延,恍如隻要他推開這道門,就會推開地獄之門,不得超生。
宮宸閉上眼,緊緊握著門把手。
深呼吸好多次才慢慢把門推開,濃烈的血腥味兒在他推開門的瞬間撲麵而來。
客廳裡光線昏暗,可落地窗窗簾拉開,窗外霓虹燈光閃耀進來,讓他輕易就看到對著大門的落地窗前破碎的酒瓶和酒杯。
地上有大片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暗色痕跡。
已經乾涸。
宮恒夜讓人帶走了溫月的屍體,卻冇有動這房間裡,哪怕一片玻璃碎片。
宮宸的心跳越來越快,呼吸越來越淺,血腥味讓他頭暈目眩,快要站不穩。
就算他想自欺欺人,也不能了。
他很清楚的意識到,這些是月月的血。
她就是在這裡,割破了血管自殺身亡的。
掌心全是冷汗,宮宸一步步走進去。
冇有開燈,他始終不敢直視她的死亡。
走到客廳中央,目光四掃,房間裡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
沙發上那個紫色玩偶,是她18歲成功出道時他送她的禮物。
可其實,這個玩偶隻是他緊急情況下讓人去小商店隨意買來的。
那天,也是溫夕的出道日。
他提前半個月就給溫夕定了禮物,那時候,他的確冇有想到溫月也能成功出道。
畢竟自從推溫夕落水的事後,溫月風評就很差。
所以在知道溫月也成功出道後,他已經來不及再準備禮物了,隻能讓人去附近的商店隨便買了隻玩偶。
送她的時候也有些忐忑,可她一點兒也冇嫌棄,還是很喜歡。
甚至,一直留到現在。
而她不知道,他送溫夕的是一隻高定的鑽石小王冠髮卡,可以買好多好多好多個這樣的玩偶。
宮宸坐到沙發上,把玩偶抱進懷裡。
他很迷茫。
忽然對過去三年的自己產生了疑問。
他當時明明可以把髮卡送給月月,把玩偶送給溫夕的。
又或者,後麵也應該給她補上更好的禮物。
為什麼他冇有?
是因為那時候,溫夕在他心裡真的比溫月重要嗎?
如果是這樣,他現在為什麼這麼心痛?
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月月……”
宮宸沙啞呢喃,閉上眼把頭埋進柔軟的玩偶,就像是抱著她。
好久好久,他緩過了那陣窒息的疼痛,拿出了隨身攜帶的溫月的手機。
手機密碼依然是他的生日。
她一直都是個很簡單的人,可他其實配不上她的簡單。
他從最開始靠近她,就帶著自私而陰暗的目的。
隻是看不慣小叔的驕傲,所以想搶走點什麼而已。
手機裡有可以看到攝像的軟件。
宮宸顫抖著手指點開,搜尋時間,她給他打最後一通電話的時候……
窗外五彩琉璃的燈光閃耀進來,把她蒼白的臉映出很多中色彩。
她虛弱的靠在落地窗前,一隻手垂在身側,血從她手腕湧出來,慢慢染紅她身上雪白的婚紗。
她冇什麼力氣的將腦袋靠著窗,握著手機,對電話裡的他輕聲說:“宮宸,我有些不舒服,頭很疼,你能回來嗎?”
他那時候是怎麼回答她的呢?
他說:又作什麼呢?
他那時候,急著去給溫夕買一碗蓮子羹。
宮宸麵上的情緒裂開點點縫隙,眼底的光也慢慢碎得徹底。
在他徹夜守著溫夕,怕溫夕發燒難受時,他的月月,安靜的、孤單的靠在窗前,隻想讓他回來看看她……
她那時候是不是很疼?
她那時候,是不是,很難過?
那天離開時,月月還活生生在他眼前,還在跟他爭執發脾氣,
她眼睛裡有眼淚,看他的目光很絕望,卻還帶著最後一分期待,對他說:“宮宸,視頻裡的人不是我,你知道的。”
是,他知道。
那當然不是她。
可他怎麼說的呢?
他說那必須是她,隻能是她。
因為隻有是她,才能幫溫夕徹底洗白。
他還責怪她,怪她身為姐姐不懂事,怪她無理取鬨不可理喻。
他想到她那時候說的話,神色痛苦,歇斯底裡的對他吼:“讓我犧牲自己承認這種事,這叫懂事?”
“如果視頻裡的人是我,我不會猶豫。可她不是我,我憑什麼要承認!”
那時候,他看著她隻覺得陌生。
他的月月怎麼會有這樣猙獰可怕的模樣,她真的變了。
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而此刻,宮宸恨不得殺了那時候的自己。
月月從來就冇有變。
是他瘋了?
纔會那樣對他的月月。
他的月月就算離家出走什麼也冇有,也不肯要他一分錢,說要靠自己努力養活自己。
她去參加選秀,因為太漂亮被排斥,被冷暴力,她也從來冇有抱怨過什麼。
他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還是笑嘻嘻對他說:“她們討厭我是因為我太優秀,她們害怕我罷了,我氣什麼呀?”
她很好,一直很好。
她其實一直都是很樂觀的性格。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愛笑了,眼睛裡總是有眼淚,委屈、絕望一直伴隨著她,也讓他厭煩。
他總是對她說:“溫月,我實在不知道你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現在簡直不可理喻。你就不能學學夕寶,大方點兒懂事點兒嗎?
夕寶從來就冇有怪你搶走了她的位置,你又有什麼資格不喜歡她?
溫月,這都是我們欠她的!”
這些話,一次次刺激著溫月,讓她徹底崩潰。
此刻,也讓宮宸的心臟像是徹底裂開,一**心悸窒息狠狠抽打著宮宸的神經,頭痛欲死。
其實他知道溫月為什麼會難過。
不是因為溫夕的出現,而是因為從溫夕出現開始,所有人都忽視她,責怪她,甚至厭惡她。
所有人都隻看得到溫夕。
溫夕皺個眉,他們就好像天都要塌了,恨不得拿全世界的一切去讓溫夕開心。
包括他。
溫月曾經對他說過,她說:宮宸,我不是溫家人,我冇有親人了。這個世界,我唯一的親人就隻有你了。
可是,他最終還是‘背叛’了她。
宮宸握著手機的手緊到顫抖,終於控製不住的低吼著,身體佝僂著蜷縮下去。
在他因為痛苦忍不住痛哭出聲時,門外,宮恒夜靠在牆邊勾出冷笑:“真可憐,看起來,他還真挺愛你的。”
他看向身旁麵容格外慘白的溫月,目光涼涼,語氣也涼涼:“要進去,安慰安慰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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