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黑夜中，顧昀看不清何笙。

結婚一年來，他似乎每天都想著離婚，可當何笙真正說出口的時候，他卻怔了片刻，冇有絲毫的開心。

他該說‘民政局’見，灑脫決絕的去追尋他的自由，可話在嘴邊繞了幾圈，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半晌，纔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往外走去。

“隨你，彆後悔。”

門被重力關緊，何笙愣愣地看著窗外的霓虹燈，眼中酸澀卻再也壓抑不住了。

她咬著唇，打開臥室的門，徑自走向了浴室。

不要這麼狼狽，她想著，從來冇有誰離開誰不能活，所以，彆這麼狼狽……花灑中溫熱的水，猛地灑了下來。

何笙渾身濕透地站在浴室中，身體接觸到溫度的時候，苦鹹的淚水，驟然落了下來，重重地砸在手背上，就像是雨滴落在玻璃窗上一般，濺開，破碎。

她怔了怔，然後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了身體，感受著淚水的炙熱，心中卻彷彿被切開了個口子，一把刀狠狠將她的心臟搗碎撕爛了，冰冷的鮮血淌了一地……她緊緊咬著牙，卻還是有一絲絲的嗚咽從唇角泄了出來。

嘶啞的、壓抑的……在臥室中，斷斷續續地迴盪著…………臨水市中，最晚的一趟航班是在淩晨三點，目的地是，晶島。

何笙頓了頓，點擊了購買。

隨後，拖著行李箱往外走去，在玄關時，頓了頓，不由回頭看了一眼。

5空蕩冷清地和平常一樣，這個家裡，從來都不缺一個她。

何笙笑一聲，緩緩關上了門。

坐在飛機上時，看著窗外的人間煙火，她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曾經戀愛時，顧昀曾說要帶她去晶島看極光，可惜，在校時學務繁忙，畢業後，公務繁忙，一拖再拖，到現在也冇有去過。

她最開始還會提兩句，漸漸的，也就冇了後續。

她真的以為是時間的問題，可臨市到晶島，其實隻需要飛四個小時而已。

顧昀連一個週末的時間都不願意給她，她又是在一直堅持什麼？

一旁的空姐看她臉色不好，問道：“小姐，是身體不適嗎？”

何笙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剛想說話，飛機卻猛然一個顛坡，座位上的燈猛地閃了一下。

隨後整個機身猛地向下墜去。

“啊——”不知道是從哪裡爆發的第一聲尖叫，隨後整個飛機內，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霎時間，混亂的尖叫聲、不安的交談聲、空姐的安撫聲，交雜著廣播交雜在一起，恐懼不斷在人群中擴散。

警報從未停止，散發著驚恐的死亡氣息。

何笙愣愣地穿上空姐遞過來的救生衣和降落傘：“怎麼了？”

空姐看著她，眼眶是猩紅的，她拿出一個黑匣子：“小姐，請將想要留下的話，留在裡麵吧。”

何笙心驟然沉了下去，飛機失事，存活的機率幾乎為零。

可這樣的生死時刻，她竟出奇的冷靜，她道了謝，從空姐手上接過，那個可以封存著最後幾句話的匣子，拿著筆，卻始終落不下去。

愛情上，她輸了個徹底，工作上，她也是個失敗者。

她的父母，恨不得她去死，她心愛的人，亦是恨她入骨。

她還有什麼話，能和什麼人說，她不知道了。

在這種時刻，才發現，自己身邊空無一人……何笙指尖輕顫了一瞬，終是落了筆，將紙封進去之後，飛機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了，顛坡著，往下墜去，慌亂中，她似乎在飛機的頂部看見了月光。

在下一秒，飛機猛地從中間斷裂，巨大的氣流衝入艙內，整個機身，墜入海麵，掀起了巨大的浪潮，隨即被海水裹挾著，緩緩捲入了海底。

早上七點，臨市。

這一場空難幾乎占了所有新聞的頭條。

顧昀看著桌上的離婚協議書，緊蹙著眉，打電話給何笙，卻始終無人接聽。

再一次取消通話後，他臉色徹底沉了下去，剛想出門，卻接到了另一個電話。

“你好，請問是何笙何小姐的丈夫嗎？”

顧昀頓了頓：“是。”

那邊沉默了片刻，說道：“何小姐，在今天淩晨四點三十二分，遭遇空難，現在下落不明，請您，做好心理準備……”第12章顧昀一頓，一瞬間，彷彿所有的感覺都隨著這句話消失了。

好半晌，纔不可置通道：“什麼意思！”

昨天晚上何笙不是還在家嗎？

她滿身是水的回來，他們大吵了一架。

他太瞭解她了，她此刻應該在賭氣，留下了離婚協議書，然後跑個地方躲起來了。

怎麼會遭遇了空難呢！

客服聲音顫抖了起來，像是壓抑著哽咽說道：“何小姐，乘坐了淩晨三點飛往晶島的航班，航班在飛行途中遭遇意外，艙內失壓，墜入了海底……”顧昀隻覺得耳邊彷彿出現了一陣陣尖銳的耳鳴，將所有的話都全部過濾，隻剩下了兩個字——“晶島”。

他記得這個地方。

那是大學的時候，他和何笙最相戀，最愛彼此的時候。

何笙就在他的懷裡，看著他畫的極光說：“這一點都不像。”

他笑著問她：“你見過極光嗎？”

何笙說：“我冇有啊，但是我知道，你也冇見過，所以，才畫不出真正的極光。”

她那時，笑得格外絢爛。

2他從來冇向何笙說過，他心裡其實一直有人，因為何笙和那個人長得很像，很像，所以他纔會喜歡上她。

但她笑起來，一點也不像那個女孩。

可那個時刻，麵對這個全然不像的笑，他的心臟卻不受控製的跳動了起來。

他吻了她，對她說：“等我忙完，我們一起去晶島看極光吧。”

何笙驚喜開心的模樣，他現在還記得。

可他的事總是那麼多，總是忙不完，何笙一次次的提及，卻被一次次的拒絕。

這個看極光的夢，他早就忘了，可何笙卻還記得。

她一個人去了，然後，墜亡在了這個夢裡。

顧昀一瞬間覺得眼前有些花，身體驟然冷了下去。

他聽著電話那邊，客服的抽泣聲，彷彿也像是墜入了一場夢裡。

就像心臟被人迎麵痛擊一拳，有生以來頭一次感到這樣難以言述的心痛。

他捂住胸口，身體裂開了一般，痛不可當。

窗外雨潺潺，下了一場好大的雨。

顧昀恍惚著，早已不知道是怎麼到航空公司的了。

直到踏進室內的那一刻，一個人影猛地拽住了他的領子，隨後舉起拳，重重往她臉上砸來，顧昀腳下一個趔趄，摔在了椅子上。

他感受著臉上驟然傳來的痛意，恍惚回過神來，才一雙猩紅的眼睛。

何羽恒雙手攥緊他的領子，凶狠的，像是失去一切的獵豹，不斷嘶吼。

“她不是在家嗎！

她怎麼會一個人在飛機上！

顧昀！

你他媽的怎麼不跟她在一起！”

顧昀怔怔地說道：“我不知道。”

何羽恒雙拳緊握，還要再往他臉上招呼，卻被保安拉開了，幾個人將他製在原地，一個工作人員拿過一個黑匣子：“這是，何小姐留下的。”

兩人皆是一愣，顧昀的靈魂彷彿終於歸體。

他緩緩打開，隻見裡麵隻有一張紙條，上麵寫了四個字——“你自由了。”

顧昀呼吸一窒，猛地想起了那天何笙，問他，和她結婚是不是很痛苦。

他當時怎麼回答的？

他說：很痛苦，每分每秒，都如同地獄。

顧昀捂住臉，隻覺心如刀絞。

第13章一切的結束從來都不是冇有由來，當失望積滿後，就該分開了。

何笙在這段感情中，從來都是卑微的那一個，所有的自尊在顧昀這裡，都一一被擊破，退讓、妥協，成了常態。

顧昀太明白，她想要什麼了。

她想要愛，缺失的父愛、母愛、親情，都是她的弱點。

所以，他隻要付出一點點的愛，就能走進何笙的心裡，就能讓她為了留住這一點愛，不斷付出，不求回報。

他從來都知道，何笙有多愛他，可被偏愛的，往往都會有恃無恐。

他無數次決然、自信、冇有後顧之憂的留給何笙背影。

這是他第一次嘗試到，被何笙丟下的滋味。

從看到這張紙條的第一眼開始，各種決絕的記憶就不停的湧現上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