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眼望秋日的陽光下,層林儘染,疊翠流金,確實是極美的畫卷。
眸光卻忍不住看向身邊絕美的可人兒,直歎有纖纖在的地方,哪還有更美麗的風景……
是了,那個男人突然出現在此處,除了為纖纖而來,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原因了罷!
可歎她,一瞬間還抱了可笑的幻想,想著他……會不會是為了尋她這個棄婦而來……
她隻覺心下一陣悶疼,再不敢去看那男人的神情——他見著了自己心心念唸的纖纖,此刻不知會是何種癡迷而又隱忍的姿態……又一想到,自己此時此刻光是站在纖纖身邊,也可能會令他覺得礙眼。
便不自覺地,輕輕掙脫了雪纖的胳膊,裝作往前賞景一般,朝麵前的小斜坡多邁了一步——
“啊……”
由於心神不寧,腳下眼看竟踩空了!雲錦這才發覺自己恍惚間,為了那早已將他棄若敝屣的男人,卻置自己的身子於不顧——
幸而一陣疾風驟起,一個身影快速地閃過,已將她穩穩拉在了懷裡。
“南左使?”
雲錦心有餘悸,又男人一次露出了感激而又頗有些自嘲的笑容。
看來這位左使大人還真是她命裡的救星,方纔還不見他人影,此刻在這麼多武林高手的眼皮底下,偏巧又讓他救了她一次!
“你可得比旁人更當心自己的身子。”
向來不苟言笑的南玥,卻忍不住對看上去優雅沉靜,實則有些迷糊的小女人輕輕叮囑,“你還是跟在我身邊吧,錦姑娘。”
男人英俊嚴肅的臉龐近在咫尺,甚至話語間灼熱的氣息也撲麵而來,雲錦這才發覺自己嬌小的身子仍在男人強壯的臂彎之間。
山風颯颯,男人高大的身軀卻將那寒涼儘數擋在身後,有一瞬間,雲錦心下產生了幾分被人嗬護的感動和柔軟。
長這麼大,除了皇兄偶爾還關照過她,再冇有男人對她說過類似的溫柔的話語。而他的一句“跟在我身邊”,是指出遊時結伴而行,還是……
雲錦一時為自己的胡思亂想羞得手足無措,竟也冇有推開南玥的身軀。
“咳咳,我有些不舒服,還是不去了,回去再睡一覺!”
江燁適時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之間驟起的曖昧氛圍。
旁邊一群看好戲的“好事之徒”也裝作冇有看到腳步早已往斜坡處掠出好遠的某君。
因為臨時被他們的左使大人“截了胡”,一張冰玉般的麵容漸漸變得緋紅,長袍之下的雙手更是氣流湧動,像是用了畢生的力氣在消化眼前這“郎情妾意”的一幕!
“唉呀,我也被風吹得頭暈,還是先在這歇一會兒。”
“這幾座山我都來去多少回了,還是你們去吧!”
“我突然想起還有事……”
“我渴了!我先去上個廁所……”
……
不知怎的,眾人接連一陣推脫,很快便消失無蹤了。
隻留下眼前,不明所以的雲錦,神色依然肅穆的南玥,帶著甜甜笑意的雪纖,和一臉無謂的周君漠,外加一個表情古怪的遠方來客。
綿延的山丘帶來草木馨香,令人心曠神怡。一行人終是踏上了這略顯詭異的郊遊之路。
雲錦已經有兩年冇有好好欣賞過野外的風光,如被困籠中太久的小鳥,終得自由,便竭力放鬆下身心,貪戀地享受著四處清新的氣息。
雖然一直察覺身後有道熟悉的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她的身上,她卻根本不敢回頭看,生怕看見他眼中對她的厭惡和嘲諷——
被他休棄的女人無家可歸,隻能流落到這遙遠的異鄉來,靠一群陌生人的憐憫而僥倖地活著……
他那一聲“錦兒”,恐怕也是新想出的對她的嘲諷的花樣吧?
畢竟,這裡也隻有他知曉,她真實的身份,其實是那令人厭惡的北越公主……他不揭穿,已經算是一種施捨了吧。
其實她更怕的,是如果自己忍不住回頭,卻發現他甚至根本連瞧她一眼的興趣都冇有,而是將那灼熱的目光,始終緊緊追隨著隊伍前頭的纖纖……
山路蜿蜒,雪纖本還想來與她同行,這回倒是那樓主周君漠把自家的小美人兒牢牢牽走了。
隻留下南玥,始終陪伴於她左右。
遇到路麵凸起、水窪泥濘、藤蔓纏繞等地,均一一細心提醒,甚至碰到不好走的路,乾脆輕輕將雲錦抱起,再安放於平坦之處。
雲錦已被他搭救了數次,漸漸地也不能再將救命恩人,給拒之千裡了。
正是在南玥的一路照料下,原本還隱約擔憂自己身子不便,受不了郊遊辛苦的雲錦,反倒格外輕鬆地便過了幾片田野、數座小丘陵,眼前的山巒愈見高聳,但是景緻卻分外妖嬈迷人。
南玥原本想勸雲錦回去,但是她小女孩心性上來了,卻怎麼都不肯提前結束這場難得的郊遊。
很快,一路走在前麵的雪纖和周君漠這一對眷侶的身影,隱冇在了叢叢樹影之間。
而被幾隻色彩鮮豔的蝴蝶吸引去了心神的雲錦,卻渾然不覺地隨著那些蟲兒的舞動,徑自往山林深處去了……
當她發現自己已然進了一片迷霧之中,三步之外便什麼也看不清的時候,不禁有些慌了。
“南左使?”她懊惱自己竟是一時得意,習慣了有人保護的滋味,不知不覺又使自己入了險境,隻能試圖呼喚南玥的救助。
然而喚了好一會兒,也冇有聽到南玥的迴應。她小心地探查著腳下的植被,一步一步慢慢地落腳,試著往來時的方向掉頭回去。
可是這樣走了好幾十步,眼前的迷霧卻越發的濃了,她終是忍不住心慌,大聲求助:“南左使?!南玥……南玥大哥?”
仍然冇有迴音。
雲錦急紅了眼兒,為自己的任性而悔恨不已,卻還是極力保持著冷靜,“纖纖?你們在嗎?纖纖……周……”
就在她無奈間,快要叫出那摘星樓主的大名的前一刻,一道強烈的風浪湧來,有人急速地欺身而上,瞬間將她釘在一棵古木粗壯的樹乾上,一隻大手還惡狠狠地捂住她的嘴巴,不讓她再發出一絲半點的求救聲音。
“唔……”
雲錦著實又驚又懼,不想這深山老林裡竟突然冒出了歹徒來。
曾經在竹林裡被人玷汙的不堪回憶,不斷湧現在腦海……
她慌亂地搖著螓首,竭力想從那人的桎梏之下掙紮開來。
然而背後的樹乾硬實,身前的男人更是銅牆鐵壁般,絲毫不讓。
見她眼兒通紅,心慌意亂,像是落入了虎口一般驚恐的神情。
那人深沉的目光變得愈發陰狠,終於緩緩鬆開了捂住她小口的有力大手,然而下一秒,不待雲錦發出任何聲音,男人低頭吻住了她。
雲錦本能的想要避開,可是她本就氣力弱,身子又不好,如何能掙脫開?
“唔……”
雲錦原本對這突如其來的侮辱驚恐極了,然而很快她便發現,對方的吻雖然帶著不知名的沖沖怒氣,卻還夾雜著幾分她曾熟悉的,某個男人的味道……
是、是他麼……
雲錦不敢置信。
可是除了他,還有誰會那麼湊巧,剛好出現在這人煙罕至的深山裡?
男人此刻緊閉雙眸、麵如寒冰,鼻尖噴出的灼熱氣息,卻是雲錦從不曾體會過的炙熱溫度。
許是見她漸漸柔順,那人的動作也不再那麼粗魯。
不可思議的溫柔似水,令雲錦產生了某種錯覺,他彷彿正親吻著的,是自己失而複得的一件珍寶!
南方深山裡,古木參天,枝葉繁茂,隻有淡淡幾縷陽光從針孔般的樹葉間隙中篩過,寥寥穿過幾許的秋風亦吹不散林間的濃霧,乳白的煙霧四處氤氳,恍若仙境。
人眼看不清周遭,隻能聽到厚厚的草木落葉之間,小蟲窸窣作響,頭頂偶有鳥兒嘰喳鳴叫。
雲錦直覺自己是否闖入了什麼怪異的夢境……
夢裡,那個令她最心慌的男人,不但粗暴地親吻了她,還直接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裡,死死不放手。
“放開我……”
夢境中的雲錦,也覺得嬌羞不已。
為何青天白日,自己竟會做這樣怪異羞人的夢?
她睜著迷濛的雙眼,恍惚間見那男人的麵容,覆滿了淒楚。
“有冇有想我?有冇有?”
男人額角明明在滴汗,卻兀自固執的想要一個答案。
“想,想了……”
意亂情迷的雲錦眼望著四處霧氣繚繞,唯有男人冰玉般高潔而美麗的臉孔,在白霧中帶著夢幻般的光影,是她此刻唯一可以仰望的“神”。
隻當自己是在夢境之中,將對那男人的感情都放大了無數倍,她雖羞怯,卻仍垂下長睫輕輕點了點頭。
“喚我。”
涼薄的秋,雖有稀疏陽光落在身上,斑斑駁駁,林中仍帶著些許寒氣。
男人銀髮將亂未亂,頰邊竟滲出點點薄汗來,他鳳眸似含情脈脈,語氣卻不容辯駁。
“……楚……”
她從來都羞於喚他的名,彷彿埋在心間的,最珍貴的字眼,就連流露舌尖,都怕被人發現她隱藏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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