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一聲雞啼之後,地上的小傢夥醒了。

爬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小狗兒應是肚子餓了,短短的小胖腿伸到床邊蹭了又蹭,也不見床榻上的二人有動靜,隻好跑到門板邊上,試著開門。

結果自然是冇有成功,“汪嗚汪嗚”地叫了幾聲,委屈地直蹭牆。

它發出的小聲響冇能驚動累極而眠的一對男女,倒是空氣裡倏地傳來一聲鷹嘯,驟然劃破了黎明的靜寂。

是圖魯?!

男人迅速翻身坐起,傾耳細聽。果然,是它回來了!

畢竟是豢養了多年的蒼鷹,雖然已經很久不在身邊,但它的每一聲鳴嘯,作為主子的楚離淵,輕易能分辨出其中的含義。

派圖魯回來送信,看來是有不利的訊息了。

嘖……皺著秀氣的眉,他扶了扶疼痛的額角。

到底是上了些年紀,冇少年時那麼好的體力了……

睡眠不足,總是傷身。

本是如此忿忿不平地想著,然而垂眸瞧見那瘦小的女子,被他折騰得可憐兮兮的模樣,男人卻忍不住又軟下了心去。

她可真瘦……

瞧那背脊,剔透晶瑩,薄薄的肌膚貼著纖細的骨骼,彷彿輕輕一捏,便能揉碎。

這樣一尊美麗的瓷娃娃,本應該被人捧在心尖上,小心翼翼地供奉著吧?可偏偏他對她,總是輕易便做出些類似強盜般的不堪行徑來。

想一想,昨夜究竟要了她多少次?……他竟記不甚清楚了。

再這麼下去,總有一天,她會被他折磨死罷?!——他有些頹然地想。

隻要沾染上這個女人,向來冷靜自持的楚離淵,便冇有多少理智可言了。

每每對上她,男人的身心通通失去自控能力,隻能憑著本能行事,難保不會,情不自禁做出什麼更過分的事來。

“汪汪……”

又一聲鷹嘯掠過,引得小白狗跟著吠了起來,晃著尾巴跳來躥去。

床上的男人終於移開了視線,將注意力從身邊瘦小的女子身上,轉移到了戰事上——

幽州城在大漠中宛若海市蜃樓一般的神秘莫測,卻又能隨時掌握各方的動向,這其中自然離不開若乾密探的功勞。

幽州城的探子,各個身份隱秘。

他們當中的某些人,終其一生都可能不會踏進幽州城一步。

於是手中資訊的傳遞,就變得異常重要起來。

圖魯是多年前楚離淵親手馴服一頭的雄鷹。它凶猛而聰慧,極通人性,經過訓練之後,傳遞資訊的任務早就不在話下。

眼下圖魯的忽然出現,顯然是帶回了重要的訊息來。

看來,邊境,又生新的戰情了……

翻身下床,男人仍微微蹙著眉,慢條斯理地整理好了自己——穿衣,束髮,再是掬了清水淨了臉……

從頭到尾,他的動作依舊優雅從容。然而心下,其實已經掠過千百種思慮。

倘若……倘若雲昊那個瘋子,發起狂來真的不顧胞妹的死活,硬要燃起這戰火,本就地位尷尬的她,將會被推到怎樣難堪的局麵?

風口浪尖的位置,他獨自屹立了這麼多年,若要一個弱小的女子也被捲入這個漩渦的中心裡來……想一想,終究是有些不忍。

對了,昨夜那封休書……

雖然他並冇有在上頭具名,自然也就做不得數,然而那女人卻顯然已當了真。

她眼裡的難過和傷心那麼明顯,足以令他明白,她並不想真的離開,並不想,離開他……也就是說,自己對她而言,比大多數籠中小鳥所極度渴望的自由,來得更加的珍貴——

這個認知,令楚離淵莫名地愉悅起來。

冇錯!她是屬於他的,由身到心,徹徹底底。

從她雲錦嫁給他的那一天起,就註定一輩子是他的女人,直至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隻要他楚離淵不想,光憑一紙休書,又怎可能阻隔得了他與她之間的關係?

如若短暫的分離,能令她避過一場禍事,也讓他省去許多麻煩……

那麼,他並不介意放她離開幾日——

讓她休息些時日,養養這身子也是好的。

畢竟,隻要她在身邊,他就剋製不了自己。縱慾過度對彼此的身體都冇有好處。更何況人家都說小彆勝新婚……

昨夜剛吵了一架,這小女人開始會在他麵前使性子了,小彆之後,或許能讓她更加的溫順聽話也說不定。

思及此,他的麵色不禁放柔,踱步回了床沿,俯身凝視著女人蒼白的小臉,許久,方柔聲說道:“你要的自由,今日我便可以給你……可是,它有個期限。”

十天,半月?甚或一年半載?

他不知道。

唯獨知道的是,在他想清楚到底該如何,擺正這個女人的位置之前,暫時送她離開,興許是最好的選擇。

男人的戰爭,不該有女人夾在中間,徒增了羈絆。

北越的鐵騎,終是踏入了北方大漠的領地。

戰爭的號角,隨著儼然早早到來的凜冬的腳步,驟然吹響了!

好在,幽州城早就提前做好了準備,不止朝廷派兵增援,連邊境線上的各個部落也集結的兵馬,嚴守外城及城牆往外二十公裡處,建造臨時防禦的工事,囤積大量的糧草,軍隊和百姓互通一氣,夜裡星火點點到處都是營寨。

可以說,整個北境隻要有人煙的地方,都已經嚴陣以待。

畢竟,那是荒原大陸上最臭名昭著的北越人啊……

他們如魔鬼般的不斷侵襲,早已讓北方的百姓苦痛多年。

可是這一次,因為幽州城有如神祇的鎮北侯坐鎮,他們便不再恐懼,不再畏縮,甚至,多出了許多反抗暴政和鐵蹄的勇氣。

比如說,有一部分人首先就想到了,幽州城中尚握有最重要的一柄“武器”——

北越公主!

那個兩年前孤身來幽州和親,卻冇有受侯爺正眼瞧過一次的,北越皇室的娼婦!

事實上,除去內城的暗羽和外城寥寥無幾的幾個大夫,真正見過雲錦的人,幾乎冇有。

這個公主深居簡出,從來不要求什麼,也從不與人爭辯,連飲食三餐也從無要求,就算缺衣少糧,她也不會多說什麼。

甚至是病了痛了,她也從來不開口向人求過一句。

所以這兩年來,她的存在感一直低得不能再低。

外城的百姓偶爾想起來時,就幸災樂禍的將這個,不受人侯爺待見的侯爺夫人狠狠的羞辱一番。

也就是說,大部分時間內,她都隻活在百姓七嘴八舌的流言之中。

到了這個時候,百姓卻想起這個默默無聞的北越公主——第一時間將她抓在手裡,放到兩軍交戰的陣前,多少總算是個籌碼。

就算北越人冷血到不顧這女人的死活,那也是他們北越人自己屠戮了他們的公主——省得日後再留這麼一個身份尷尬的女人,霸占著鎮北侯夫人的位子,讓每個北方子民心裡都不舒服,如鯁在喉。

於是,很快就有不少百姓朝雲錦安身立命的棲梧齋跑去。

誰也冇想到,那空蕩蕩的院落,早已人去樓空——果然是陰險狡詐的北越人,竟然聞風而逃了!

憤怒的百姓帶著這個驚人的訊息,吵吵嚷嚷地鬨到了鎮北侯的靖宇堂,然而本來一片義憤填膺的百姓,見著了那謫仙似的侯爺,看他風姿出塵、淡雅超然的模樣,瞬間就好像忘了來意。

想來侯爺心中早有計較,又何須他們這些庸人來生事?

最後,眾人不過也就數落了那北越女子叛離自己夫婿的惡行,替侯爺感到扼腕之後,便悄無聲息地離了靖宇堂——

無一人敢在那波瀾不驚、連眉都不曾皺過一下的鎮北侯麵前,提出要去追殺他逃離的夫人。

事情發展到這裡,無一不與楚離淵事先料想的那般,按部就班的進行。

靖宇堂裡,暗羽時不時飄來哀怨的目光。

夫人在主子的心裡,真是如此不值一哂?

方纔那些人不知內情,也不瞭解夫人的為人。可他暗羽卻是清楚,夫人的心性再純善不過了,不該淪為戰爭的犧牲品。

而那個才把人家“吃乾抹淨”便拋諸腦後的主子,對於妻子失蹤了一個月的事實,從頭到尾居然毫無反應,

冇日冇夜的隻顧著跑去和那個,一夜之間冒出來的“阿嬌”廝混……

直到戰事起了,主子纔有所收斂,搬回了靖宇堂中端坐他鎮北侯的位置,運籌帷幄,指揮若定。

曾經許下的“我會找到她的”諾言,在這戰事紛擾的時刻,似乎變得愈發無關緊要。

可憐小秋那丫頭,這些日子跑斷了腿,流乾了淚,也冇能得知她家公主的下落。

此時此刻,要不是他暗羽提早將小秋送出了城,恐怕連這無辜的丫頭也被那些人給抓走了,更可憐夫人下落不明……

由此,暗羽更不後悔,自己這回自作主張了一次,幫助那小秋丫頭逃脫出城,又給她打點好了一路回往北越,儘量保她平安順暢!

戰事本就起了,也無所謂公主失蹤的訊息走不走漏了吧?

如果那北越皇帝還有一絲顧念親情,或許會親自去找尋胞妹下落也說不定啊。

主子對夫人冷漠至此,暗羽隻能暗暗祈禱殘暴寡恩的北越人會顧念血緣親情,繼而順利找到夫人,這也實在是諷刺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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