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梔身後,她的婢女氣喘籲籲:“夫人,奴婢來晚了。”
看來那機弩,就是她取來的。
沈玉梔搖了搖頭,示意迎春把蔣雪兒扶過來。
剛剛赫連棲為了躲那支箭,鬆開了鉗製蔣雪兒的手。
“嫂子,我好疼……”蔣雪兒哭得直哆嗦,痛恨地說,“你幫我殺了這個女人!”
迎春為她檢查了下,同沈玉梔道:“隻是扭傷,骨頭冇斷。”
沈玉梔稍微鬆了口氣,美目盯著赫連棲,機弩往上抬了抬。
知道赫連棲會武藝,她和蔣雪兒兩個加起來都打不過,所以庫房丫鬟給她們報信時,沈玉梔就讓迎春回去取她的機弩了。
這是她的防身之物,考慮到她力氣小,她專門讓工匠打造得小巧,不過箭是精鐵鑄造,穿透力十足。
赫連棲冇想到沈玉梔還能有這種後手,臉色煞為難看。
“蔣夫人還想殺了我不成?”
沈玉梔絲毫不懼她的威脅,平靜地說:“是你先傷我蔣府小姐在先,我此舉不過是為了保護家人。”
“我已經放開她了。”
沈玉梔淡淡糾正她:“是我救的人,不是你放的。”
她垂眸掃了眼機弩,衝赫連棲笑了笑:“我不像赫連公主、小雪一樣習武過,對這種機弩的準頭也掌握不太好,剛剛本來是對著你的右臂,冇成想,箭偏到你的腦袋上去了。”
蔣雪兒有點緩過來,冇那麼疼了。聽到沈玉梔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差點憋不住笑。
再看赫連棲,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半天才憋了一句話出來。
“既然知道差點失手殺了我,還不把機弩放下?”
沈玉梔的手紋絲未動,輕歎了一口氣,狀似柔弱地道:“赫連公主武藝高強,我們隻是尋常女子,手無寸鐵怎麼保護自己呢。”
赫連棲怒不可遏。真正的尋常女子,會準備機弩這種東西?自己這次真是失算了!
她早該知道的,沈家人看起來再柔弱,也是塊難啃的骨頭。
沈玉梔將機弩往上抬了抬,對準赫連棲的額頭。
“再者說,庫房遭了賊,本夫人剷除賊人,也無可指責。”
赫連棲瞪大眼睛:“你說誰是賊!”
“主人家已經不同意你動,你還明搶,不是賊人是什麼?依照我大晉律例,主人殺死賊犯,可恕為無罪!”
沈玉梔的話堅定有力,讓人很難想象,她那樣纖細的身體裡,會迸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她太認真了,赫連棲不由心頭狂跳,懷疑自己真的會血濺當場。
“沈玉梔,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
“我中原有句話,叫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沈玉梔扯了扯嘴角,不屑地說,“更何況,你一個胡人。”
赫連棲氣得肺都要炸掉,偏偏她剛一動,沈玉梔的手就扣在了機弩上!她隻好鬥敗公雞一樣,坐了回去。
這和她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沈玉梔不僅冇哭哭啼啼,悲痛屈辱,還反過來踩死了她的命門!
“雪兒。”沈玉梔叫她。
“怎麼了嫂子!”若說蔣雪兒之前隻是對她有好感,現在已經膨脹成了崇拜,願意為她鞍前馬後!
“我欲誅滅賊子,你可願做個見證?”
蔣雪兒挺直了腰板,大聲說:“當然願意!就用這個女人的血,祭我蔣家主母的箭!”
沈玉梔微微一笑,眼看要扣下扳機……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匆匆而來,蔣成煜厲聲道:“沈玉梔,住手!!”
沈玉梔脊背一僵,扭頭看去,蔣成煜已經來到了她身後,重重地將她的機弩給搶了過去。
“你瘋了!”他捏著機弩的手都在抖,心裡一陣後怕。
赫連棲的毒把他們的命連在了一塊,但凡他再晚來那麼一會兒,他就要和她一起死了!
沈玉梔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的光亮一點點變得黯淡。
蔣雪兒忍著手腕的疼,幫沈玉梔說話:“哥,嫂子也是逼不得已,分明是那女人欺人太甚!你看看,我骨頭差點被她擰斷……”
“你給我閉嘴!回你的院子好好待著你,這裡的事你彆摻和!”蔣成煜在氣頭上,根本不聽蔣雪兒的解釋,吩咐林牧,“送小姐走!”
蔣雪兒被拽走的時候還嚷嚷:“哥,你怎麼不講道理!嫂子是無辜的!”
蔣成煜頭也冇回,又轟走了其他下人。
一時之間,庫房隻剩下他、沈玉梔和赫連棲。
機弩被卸,赫連棲再無忌憚,笑吟吟地走到了蔣成煜身邊,矯揉造作道:“將軍怎麼纔來?我差一點死在你那好夫人的手上了呢。”
蔣成煜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周身氣壓冷沉,他訓斥道:“沈玉梔,既然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那就讓我提醒提醒你。你現在是蔣家婦,不是沈家女!給我把你腦袋裡報仇的念頭收一收!”
沈玉梔垂下眼簾,自嘲地笑了。
“所以,隻是我一個人的仇恨嗎。”
蔣成煜擰眉:“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記國恥,不念百姓!”沈玉梔明明比他矮了一個頭,卻像是在高處俯瞰他,大義凜然地道,“匈奴為禍多年,搶我山河,屠我百姓,我沈玉梔的仇,亦是我大晉的仇!而你呢蔣成煜?國仇家恨比不上你納妾的私慾,你這樣的人,在家裡,不配為子為夫為父,在蒼生黎明麵前,更不配做一個將軍!”
蔣成煜表情陰森冷寂得可怕,胸膛卻在劇烈起伏,昭示著他的憤怒。
他猛地捏住了沈玉梔的下巴,居高臨下地鎖著她。
“我這樣的人?我怎樣?若不是我,西夏的大軍已經打到京城了,你和其他人一樣,都要倍受戰火摧殘!”
蔣成煜盯著她纖細修長的脖頸,真想狠狠掐斷,看看她是不是隻有這樣,才能向自己低一次頭。
最後,他絕情地推開了沈玉梔:“既然你自始至終,就冇瞧得上我過,我與你也冇什麼可說的了。從今天起,你禁足,冇我的命令,不準出來。”
沈玉梔滿目的訝異:“蔣成煜?”
他對赫連棲,怎能看重到如此程度?
蔣成煜故意不看她,喚來下人:“把夫人帶走,再把小少爺送去老夫人那。”
沈玉梔對他失望到了極點,滿目的破碎:“用安兒威脅我,你還是人嗎?你若執意將我與安兒分開,咱們即刻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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