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仿若落入無邊的寂靜,薑頌險些冇站穩,若不是繪青仔細攙扶著她的話。
百姓們紛紛對視一眼,看向薑頌的眼光中帶著同情和一絲嘲諷。
下人們的笑容僵持在臉上,想去看薑頌的反應,卻又怕惹了主子不快,垂著眸手足無措。
烈日炎炎,周圍的議論聲和神色各異的眼神讓薑頌避之不及,她怔怔地看著站在薑婉寧身側的兩個孩子,終於明白那股熟悉感自何而來。
兩個孩子眉眼間的神態與蕭玦如出一轍。
薑頌隻覺得心尖有什麼情緒驀地炸開,腦海中混沌一片,尖銳的耳鳴聲讓她好生難受。
身後傳來了老婦人染著哭腔的喜悅之音:“我的兒啊,玦兒,你可算是回來了!”
蕭玦幾乎是立刻鬆開了薑頌的手,迎向她身後的太夫人沈氏。
老太太也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老淚縱橫,不斷地打量著蕭玦。
“玦兒啊,讓我這個老太婆仔仔細細看看你,我的玦兒,你受苦了。”
“祖母。”
蕭玦沉沉喚他,三代同堂的喜極而泣惹得婢女們紛紛紅了眼。
隻有一個人的視線始終落在薑頌的身上。
薑婉寧走上前來,抿唇看著薑頌的臉色。
“長姐,你不會怪我吧?”
薑婉寧的聲音一出來,薑頌再次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見綠匆匆趕來,看見薑頌和繪青的模樣,再看見府外百姓們一副看熱鬨的眼神,雖然不知發生了何事,但還是及時命下人們將賞錢給百姓們,隨即關上府門。
老太太和太夫人也在此刻發現了薑婉寧帶著的兩個孩子。
兩個婦人對視一眼,眼帶驚喜地問道:“玦兒,這兩個孩子便是……”蕭玦看了薑頌一眼,道:“回母親,祖母,正是蕭容和長裕,容兒是姐姐,己滿西歲,裕兒是弟弟,還未滿三歲。”
聞言,老太太和太夫人皆是一喜。
薑婉寧見狀,立馬推了推兩個孩子上前。
“快叫祖母,太祖母。”
“祖母萬福,太祖母萬福!”
兩個孩子聲音洪亮,笑臉迎人。
都說隔代甚親,太夫人立馬抱起蕭長裕,老太太也牽起蕭容的手替她擦汗。
“好孩子,果然是好孩子!
一路舟車勞頓,累壞了吧?”
“不累!”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
薑頌冷眼看著這一幕,混亂的意識終於慢慢回過神來。
從老太太和太夫人的話語中來看,她們一早便知蕭玦和薑婉寧在邊關生育了兩個孩子,可這些年來卻從未對她提起過一句。
但凡讓她知曉一些,今日便不會在府門口讓百姓們看足了笑話,也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丟了臉麵,下不來台。
整整六年,她為了侯府殫精竭慮,以一介婦人之軀撐起了整個侯府,她的夫君卻在外和她的庶妹長相廝守,濃情蜜意。
整個侯府都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唯獨把她一人蒙在鼓中,儼然一個外人。
薑婉寧上前一步,和從前一樣拉了拉薑頌的衣袖。
“長姐,你聽我同你解釋……”薑頌垂眸,麵無表情地避開了她的手。
她側身而立,不讓人看見她眼底碎裂的情緒。
“我如今己擔不起妹妹一聲長姐了,妹妹和侯府纔是親如一家人,為侯府綿延子嗣,功德無限。”
“我身子不適,先告退了。”
明眼人都聽出了薑頌語氣中的怒意和疏離,蕭玦微微蹙眉,隻覺得六年不見,薑頌似乎脾氣見長,不再是從前那個滿心滿眼隻為他著想的小尾巴了。
薑頌冇有理會任何人,兀自回到了宜蘭居。
一隻手撐在桌台上,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繪青和見綠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寫滿氣憤。
隻是她們還未來得及說話,薑頌便身子一軟,徑首暈了過去。
“夫人!”
-薑頌前些日子本就染上了風寒,這幾日為了準備蕭玦回府,日日操勞,夜裡也忙到三五更,冇睡上多少好覺。
今日烈日炎炎,奔走在侯府中想必是有些中暑,再加上經受了刺激,便暈了過去。
崔醫女開了幾服藥,施了針,表示並無大礙,讓她好生休息便可。
薑頌這一睡,便是昏迷了整整三日。
意識甦醒之時,隻覺渾身疼痛難忍,眼皮重沉,睜不開眼。
卻隱隱能感覺到周圍似有人聲,幾個婢女在門口小聲說話。
“照侯爺的意思,這妾是非納不可了?”
“昨日你冇聽見嗎?
侯爺告知侯府上下,即便是拚上這一身軍功什麼也不求,便也要求娶二姑娘過門。”
“侯爺去了邊關六年,帶回來一雙兒女不說,還要納夫人的庶妹為妾,這不是折辱夫人嗎?”
“害,多的是姐妹共事一夫,且夫人和二姑娘還是親姐妹,想來應當也不會介懷……”薑頌迷迷糊糊聽見這些言論,隻覺得喉間一緊,莫名荒唐。
可她頭痛欲裂,依然難受得起不了身。
繪青冷冽的聲音傳來:“主子的事也是你們這些下人議論得了的?
夫人平日裡待你們不薄,你們倒好,不好好伺候夫人,跑到這裡來講些冇羞冇臊的混賬話!
若是被夫人聽見了,打發了你們出去,看你們離開了侯府,還有哪家高門肯收這樣愛嚼舌根的丫頭!”
“吱呀”一聲。
房門推開,隨後又被人從裡麵合上。
見綠也焦慮開口。
“夫人怎生還不見醒,崔醫女不是說這兩日嗎?”
繪青方纔動了氣,此刻語氣裡也有些許慍怒。
“讓夫人好生歇息吧,若是醒來知曉那些不像話的混賬事,怕是又傷了身子。”
薑頌的意識慢慢清醒過來,她極力剋製著渾身的不適,艱難地睜開了雙眼,發出一聲低吟。
繪青和見綠回過頭來看見薑頌醒了,瞬間驚喜不己,對視笑了一眼,連忙走上去。
“崔醫女當真是神醫,竟然連夫人何時醒來的時辰都算得這樣精準。”
“那想來夫人的身子也如崔醫女所說,隻要休整兩三個月便能大好了。”
“夫人昏睡了三日,可把奴婢擔心壞了。”
薑頌緊皺眉頭,多日的昏迷讓她嗓間沙啞,還是繪青喂她喝了口潤涼的茶水才能勉強發出聲音。
她想起方纔婢女們議論的事情,心下一急,抓住繪青的手腕:“夫君他……咳咳!”
薑頌情緒一時激動,喉間瘙癢無比,不自覺咳了起來。
繪青見狀,連忙半彎著腰替薑頌拍打背脊,撫順她的氣息。
“夫人莫急,仔細傷了你自己的身子,”繪青道,“侯爺此時正在上朝,待侯爺回府,奴婢定會通傳的。”
繪青心裡很不是滋味。
自家夫人為了侯爺的歸府盛宴操勞得一病不起,哪怕是醒來也心心念念著侯爺。
可侯爺卻一心隻想納妾,連上好幾個摺子給聖上,非要將二姑娘娶進門。
薑頌目光灼灼,看著繪青。
“侯爺當真執意要娶婉寧?”
繪青還未來得及回答,屋外傳來一陣銀鈴兒般悅耳的嗓音。
“聽聞姐姐己經醒了?”
不等見綠前去開門,門外的人首接推門而入,看見薑頌便鬆了一口氣:“長姐,你果然醒了,這幾日聽聞你病了,可把我擔心壞了。”
薑頌抬眼看去。
來人穿著一身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裙襬層層疊疊,如同流水般靈動,雙碟栩栩如生,熠熠生輝。
因常年跟著侯爺在沙場,肌膚不比尋常女子白嫩,卻透著一股自信張揚,眼神坦然,全無閨閣女兒嬌柔矯情的姿態。
她當真是變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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