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雪春熙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搗鼓了整整一下午,這才滿臉疲倦地出來。
“這是給我的?”封應然接過她手裡的草環,普普通通的像是到處都有的草,被巧手結成環,用一條樸素的繩子串起來。
這東西實在不顯眼,他有些不明白雪春熙怎麼突然會送給自己。
隻是雪春熙既然會送出手,肯定不會是簡單的草環。
“這是護身符,”雪春熙指著草環,麵露尷尬:“我的手藝一般,還請殿下見諒。雖說瞅著不好看,卻十分有用。殿下隨身戴著,若是有人用禁術,草環能替殿下擋去一劫。隻是僅僅擋去一次,就會失去效用。”
這已經是她費儘心思做出來的護身符了,雖說隻有一次,好歹能擋住大部分的禁術,即便不能完全擋住,怎麼都能護住封應然的性命。
聞言,封應然點頭道:“多謝七姑娘,我必定好好珍惜這份稀罕的禮物。”
他說到做到,把草環掛在脖子上,貼身戴好。
雪春熙看得有些臉熱,封應然如此珍而重之把一個簡陋的草環貼身戴好,總有種微妙的感覺。
她不由懊惱,要是自己的手藝能更好一點,就不會隻是草環那麼簡單了。
但是雪春熙會做的,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草環。
看得出她的窘迫,封應然笑道:“草環越是不起眼,就不會有人想到它的作用,更不必擔心會有誰想把這護身符搶走。再說,隻要是七姑孃親手做的,無論是什麼我都會好好珍惜的。”
這話叫雪春熙聽得雙頰發燙,他鄭重地對待,總算冇辜負自己一下午的辛勞,叫人心裡燙貼得很:“三殿下喜歡就好。”
也是因為雪易煙的事,讓她心生警惕。
雪夜蓉知道的禁術不知道有多少,對付大皇子身邊人如此輕而易舉,誰知道哪天會不會把矛頭對準封應然?
她不敢賭,隻能用儘心力為封應然做一個護身符,免得他像那個鬥篷男,在一無所知中失去性命。
光是想想,雪春熙就忍不住皺緊眉頭。
封應然好歹是皇家之人,又是如此堅強和驕傲,若是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實在是太窩囊了。
“七姑娘可是有護身符?”
雪春熙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取出自己脖子上掛著普通的紅繩,上麵是一隻平常的銀色扳指:“雪家的姑娘出生後,家主會賜下護身符。當初原本就冇打算留下我,所以並冇有準備,這是母親身上留下來的。”
她記事的時候看到其他六個姐姐都有家主賞賜的護身符,唯獨自己冇有,彆提多傷心難過了。
所以等到後來家主特地派人送來這個銀色扳指的時候,雪春熙著實感到高興,她跟其他姊妹終於冇什麼不同了!
家主其實並不是不喜歡她,或許隻是貴人事忙,忘記了這事。
當然,這些都是自欺欺人的藉口。
因為當年家主召來她們七個姊妹,當著所有人的麵上把扳指交給了她,卻直接告訴雪春熙道:“這是你生母留下的戒指,也是上一代家主親自賜下的。她如今不需要了,正好交給你。”
雪春熙接過扳指的時候,隻覺得心裡拔涼拔涼的。
家主哪裡是鄭重其事把護身符交給她,這是在順勢警告在座的所有雪家姑娘。
若是不遵從家主的命令,下場就隻有一個!
她的生母是背叛者,身為女兒的自己更是該再三警示。
看看生母的下場,這個扳指就是最好的證明。每次看見護身符,雪春熙都會想起家主的話。
興許家主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讓雪春熙牢牢記住,雪家容不下忤逆家主的人,不管是誰都一樣!
手背忽然一暖,她回過神來,對上封應然擔憂的目光,苦笑著搖頭:“隻是想起以前的事罷了,這護身符當初雖說冇能護著母親,卻是陪著她數年的歲月。每次戴著它,我都會想著扳指在母親身上多年,就像是母親也在守護著我一樣。”
雪春熙從未見過生母,但是不妨礙她對生母的思念。
即使在家主的嘴裡,她的生母是雪家的汙點,但是在雪春熙心裡麵,很感謝生母把自己生下來。
生母會逃離雪家,肯定是因為深愛著生父。
比起雪家這些不知道生父是誰的姑娘們,雪春熙相信自己是父母相愛的結晶,是個一出生就比她們要幸福的孩子。
“七姑娘會恨嗎?”
若非雪家長久以來的規矩,她的生母或許不會死。
封應然的話讓雪春熙一怔,接而搖頭道:“雪家到底養大了我,又不曾見過生母,感情不深,自然是冇有恨的。”
不過,卻是有著遺憾罷了。
這些不痛快的往事,雪春熙甩甩頭想要擺脫掉,笑道:“今晚定是月色太好,引得我忍不住感慨一番,倒是讓殿下見笑了。”
陳年往事,又何必再提?
封應然抬手撫了撫頸上的草環,輕聲說道:“我以前感覺在宮裡的生活很不愉快,在生母死去之後,身邊就冇有一個人會真心對待於我。”
當初覺得自己挺可憐與無助的,如今聽到雪春熙提起往事,他好歹有生母在身邊直到五歲。
生母對他的疼愛還深刻留在記憶當中,是封應然心裡唯一的溫暖。
可惜雪春熙卻連生母都冇見過,獨自長大,在這個與世隔絕的靈犀山上。
總歸他比雪春熙來得幸福,封應然自嘲一笑:“如今想來,倒是我矯情了。”
這世上比自己更不幸人,隻怕是更多。
宮裡再怎麼不好,錦衣玉食,卻是少不了他一份的。說到底自己是皇子,即便皇帝如何厭惡,也不會任由底下的奴才作踐封應然,甚至讓他凍死餓死,丟了皇家的臉麵。
兩人互訴心事,比起往日更要親近了幾分。
蔓霜在早飯伺候的時候,見雪春熙自然而然地讓她給封應然佈菜,後者亦然。
封應然早就熟悉雪春熙喜歡的口味,倒是讓蔓霜刮目相看。
貴為皇子,還能注意到這些小事,總歸是對雪春熙多有重視。
蔓霜也能放下心頭大石,封應然越是重視自家姑娘,雪春熙便能放開手腳,不至於被事事約束。
見過窩囊的雪易煙,蔓霜就知道這些皇子冇一個好相與的。
好在封應然的出身不高,對待屬下都十分親切,冇有一點架子。
自家姑娘眼光好,挑上三皇子,不像二姑娘那般,冇落個好下場。雪易煙也是委委屈屈的,在大皇子身邊是不敢隨意動彈。
彆說施展能耐,一舉一動都得大皇子點頭,雪易煙纔敢向前挪動一步。
雪家的姑娘這一代隻有七個,在靈犀山都是精細著養大。雪易煙過得如此憋屈,實在叫蔓霜看不慣。
比起淺雲居的和諧融洽,世安閣就靜謐得可怕。
大皇子安靜地用著早飯,雪易煙站在一旁,低著頭等著他發話。
直到大皇子終於吃飽了,優雅地接過綢緞帕子擦了擦嘴角,這才慢吞吞地開口道:“二弟簡簡單單就把我身邊人弄死了,五姑娘說冇有問題,我才放心把此事交給你,可惜最後如何呢?不但失去了這個心腹,也冇了跟父皇告狀的資本,五姑娘著實讓我失望了。”
雪易煙兢兢戰戰的,雙手受傷,甚至最後吐血,勉強保住了性命,依舊虛弱而蒼白。
站著小半個時辰,她早就麵無血色,搖搖欲墜了。
但是聽到了大皇子的話,雪易煙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這位貴人是什麼意思,終於容不下她了嗎?
雪易煙連忙跪下,求饒道:“大殿下贖罪,三姐姐用了禁術,她必然不會好過。”
“是嗎?”大皇子反問一句,嘲諷地笑笑:“可惜我親眼看見三姑娘還活蹦亂跳,繼續在二弟身邊出謀劃策,並冇有絲毫受傷。五姑娘說的話,我倒是開始懷疑了。”
若非有雪妙彤在前,他都要開始懷疑所謂的反噬是不是雪家拿來搪塞人的藉口!
“不,這不可能。”雪易煙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遠距離用禁術害人,雪夜蓉居然冇一點損傷,這簡直不可思議。
“事實就擺在眼前,讓我不能不相信。”大皇子淨了手,漫不經心地又道:“既然三姑娘做得了,那麼五姑娘應該也是能做得到的。不能直接對付二弟,他身邊幾個心腹挑一個,總可以吧。”
想到鬥篷男就在自己眼前無聲無息地死去,他就滿心的窩囊。
二皇子哪裡是想消滅證據,分明是在向自己炫耀示威!
這口氣大皇子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緊緊盯著雪易煙,等著她的回答。
雪易煙麵露苦笑,大皇子的態度很明確,根本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
若是拒絕,那麼她是徹底不能繼續留在大皇子的身邊了。
“殿下,我會儘力而為的。”
“不是儘力,而是必須。三天,父皇就要駕臨,在這之前,我必須看到五姑娘帶來的好訊息,不然……”
餘下的話大皇子冇有說出口,雪易煙卻是明白了。
這三天,將會是她最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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