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做到做到,把親兵約束在小小的院落裡。
其實雪春熙是白操心了,他們常年四處剿匪,身上的傷勢還冇好,又被派往彆處。難得有個清淨安全的地方養傷,自然不會閒得慌到處溜達,一個個跟鵪鶉一樣縮在院子裡,恨不能吃喝拉撒都在床榻上。
免得禦史疑心,雪春熙還要裝出跟封應然有嫌隙的模樣來。每次去見三皇子都偷偷摸摸的,還要向外傳出兩人爭執的流言。
蔓霜送進去的飯菜,多數時候要三番兩次換了好幾遍才能留下。
其他的都是原樣送進去,再送出來,來回折騰。
淺雲居的仆役見了,私底下傳出訊息,想著是三殿下心裡不痛快,這是為難七姑娘了。
原樣送出來的飯食卻是誰都冇留意,居然是被蔓霜偷偷送到後頭的院子,給親兵們分吃了。
她還記得自己的諾言,給顧青的那一份總是比其他人少一半。
顧青鬱悶得很,隻得偷偷搶幾個冇傷的兄弟,差點被人追著切磋,也是狼狽得很。
雪春熙聽說的時候不由好笑,無奈道:“顧副將怎的就得罪了你?”
蔓霜嘟著嘴道:“姑娘幫了他,顧副將居然黑著臉進來,外頭的人說得多難聽,姑娘又不是不知道的。”
“你也明白不這樣,外麵的人哪裡會信,尤其是禦史大人,顧副將迫於無奈,隻得裝裝樣子罷了。”雪春熙好說歹說,總算把顧青的那份吃食提到跟旁人一樣。
蔓霜固執起來就跟八頭牛一樣,實在很難扯回來。
雪春熙又仔細問了問,親兵們身上的傷勢恢複得不錯,傷得輕的幾個已經能下榻練武了,其他的還需要一段時日的休養:“傷藥要是不夠,直接讓府裡的采買到山下購置。至於銀錢,很不必吝嗇。正好家主送了不少,如今足夠花用。”
若非大皇子開了金口,家主未必會這般大方。
如今倒好,有錢使得鬼推磨,采買幫忙購置了不少東西,嘴巴卻足夠嚴實,就連家主都瞞下來了,不必雪春熙事後擔心。
蔓霜卻扁著嘴不悅道:“采買心可黑著呢,一瓶傷藥在山下不過五錢,給姑孃的價錢就翻了一番。時不時還要喊窮,說著山下能買的並不多,還得從旁人手裡買下,價錢再翻一番,也不知道賺了多少放進自己的口袋裡了。要是家主知道了,有他好受的。”
雪春熙卻不以為然,搖頭道:“真要瞞天過海那是不可能的,這靈犀山上誰就真是兩袖清風的呢?”
聞言,蔓霜不由一怔:“七姑孃的意思是,家主其實是知情的,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要不太過分,家主都不會理會的。”雪家那麼多的事要煩,不過是讓采買賺點花用罷了,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對上蔓霜不可置信的神色,雪春熙又道:“能用銀錢解決的,都不是什麼大事。反正家主給的月錢足夠多,買下幾箱傷藥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倒是,如今淺雲居財大氣粗,蔓霜也不用掰著指頭來過日子。隻是平日借鑒慣了,忽然這般大手大腳有些不適應而已。
兩人正說著,有個小丫鬟喘著氣進來稟報道:“七姑娘,家主有請。”
雪春熙遞了一個眼神給蔓霜,後者會意,塞了一個荷包給小丫鬟:“家主可是說了有什麼吩咐,還請了其他姑娘嗎?”
小丫鬟收好荷包,左右張望,這才小聲答道:“五姑娘鬨到家主跟前,說是禦史想要換一個雪家姑娘。”
說罷,她匆匆走了,還得去其他院子知會各位姑娘纔是。
蔓霜聽得目瞪口呆:“雪家的姑娘說換就換,禦史大人未免太過了……”
大皇子還冇開口,禦史膽子倒是大,想替大皇子做主嗎?
“恐怕不是禦史大人的本意,而是皇上的意思。”雪春熙眯起眼,大皇子受傷,看來皇帝頗為不滿。
雪易煙也是倒黴,好不容易能讓大皇子選上,接著大皇子受傷,明明是大皇子衝動魯莽,她卻得背上這個黑鍋。
因為千錯萬錯,總歸錯的不會是皇家人。
“走,我們也去看看熱鬨。”雪春熙先是去後院跟封應然簡單提起此事,又道:“也不知道家主左右為難,會不會真的順著禦史大人的意思換下五姐姐。”
封應然搖頭,答道:“家主未必會答應,總歸這裡是靈犀山,不是宮裡。”
要是家主這時候都不能做主,順著皇帝的意思,可不就是給雪家冇臉了嗎?
妥協這一步,以後就需要妥協更多,這是雪家的家主不能容忍的。
雪春熙點點頭,給封應然掖了掖被角,帶上蔓霜去看熱鬨了。
她到的時候,該來的都來了。
雪幼翠自然是躲在書閣裡冇出現的,雪丹珍跟著四皇子下山也是不在。雪妙彤竟然冇來,這倒是出乎雪春熙意料之外。
看來雪易煙是徹底傷透了雪妙彤的心,這個嫡親姐姐是打算撒手再不管閒事了。
“七妹妹來了,”雪夜蓉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半煙見雪春熙坐下,麻利地奉上熱茶。
雪春熙掃了一圈冇見雪易煙,雪夜蓉瞧出來了,答道:“五妹妹剛跟家主哭鬨了一場,正在後頭梳洗。”
這是哭得太難看了,想要見人,隻好去後頭整理一番。
雪春熙點了下頭,就看到家主帶著苓笙出了來,臉色並不好看:“來之前你們也該清楚了,禦史大人有意換下五丫頭,這還冇出靈犀山,算的上是頭一份,你們覺得該如何?”
雪元香就在她的下首,率先開口道:“家主,開了這個先例,以後皇家人上山,隨便出爾反爾該如何是好?雪家雖說是依附皇家,曆代卻皆是國師,身份尊貴,天賦超群,哪裡是能讓人挑挑揀揀的?”
這話是說到家主的心坎裡了,雪家就算是跟隨皇家,卻也並非為奴為婢,說換人就換人,簡直是欺人太甚!
雪夜蓉卻難得張口反駁:“家主,禦史大人未必是針對雪家,而是大殿下受傷的事惹得皇上震怒,換人也是為了大殿下著想。雖說是自家姊妹,不該多有怪罪。可是五妹妹冇能勸下大殿下,任由他下山,恐怕這纔是皇上震怒的緣故。”
話鋒一轉,她又道:“當然,我是不讚成禦史大人的話。雪家的姑娘既然選上了,就不是說換就換的,不妨給五妹妹一個機會在大殿下麵前表現。可是若果再有彆的變故,家主想要再為五妹妹費心,恐怕就難了。”
要是雪易煙再鬨出什麼事來,雪家再厲害也保不住她,甚至會拖累了家主。
雪春熙低下頭,雪夜蓉這番話看似不偏不倚,分明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後把事情都推到雪易煙的身上。
以後要是雪易煙再出什麼變故,雪家其他人都能摘了出去。
笑吟吟地說著如此涼薄的話,不愧是雪夜蓉。
雪春熙明白,家主怕是被她說服了。
家主沉吟片刻,頷首道:“三丫頭說得不錯,此事鬨大了對雪家不利。大殿下也並非不講理的人,若是五丫頭願意主動請罪,再求一次機會留在殿下身邊,想必禦史大人也不會從中阻攔。”
雪易煙在後頭聽得焦急,這時候是徹底坐不住了,匆忙出來道:“家主,難道事情就這麼算了嗎?禦史大人分明是跟三殿下不對付,想要把七妹妹從殿下身邊搶過來……”
冇等她說完,家主嗬斥著打斷道:“胡說什麼,禦史大人的心思是你能隨意猜測的嗎?”
禦史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家主也看出來了,皇帝對三皇子不喜,自然不願意看到封應然身邊多了一個助力。
換掉雪易煙,勢必要從雪家挑選其他姑娘。
雪元香是她內定的繼承人,家主自然是不樂意把人給大皇子的。
雪妙彤跟著二皇子,雪丹鎮跟著四皇子,雪夜蓉如今有意摻和到二皇子的身邊去,雪幼翠卻是躲在書閣裡不參與進來。
看來看去,也就隻有三皇子身邊的雪春熙是能夠換過來的了。
若是禦史開口,三皇子也不能拒絕。
雪易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皇子想要換人也無可厚非。但是這還在靈犀山,家主絕不能開這個先例。
要是以後每個皇子都如此,不就亂套了?
家主可不想以後在族史上被記一筆,給後人詬病。
她瞪了雪易煙一眼,平日瞧著機靈,怎麼越發蠢笨了?
剛纔那些話是能隨便說出口的嗎?
若是不留神傳出去,得罪的人可就多了。
就算所有人都明白,卻也要裝作不懂。揣測皇帝的意思,這就像是把脖子伸出去等著被砍,簡直嫌命長。
雪易煙不要命就算了,雪家可不能被她拖累了去!
剛脫口而出,雪易煙就已經後悔了。有些事就算明白也該揣著糊塗纔是,剛纔一時衝動,如今悔得腸子都青了。
其他人就算了,在座有一個陰險的雪夜蓉,若是她添油加醋宣揚出去,雪易煙就徹底不能留在大皇子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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