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春熙回到淺雲居,就見蔓霜等在外頭,一張小臉凍得發白,連忙上前把手爐塞到她的懷裡去,嗔怒道:“怎麼不進屋裡頭,外麵冷得很,可彆凍壞了。”
蔓霜原本因為著急不覺得冷,如今見自家姑娘平安回來了,才感覺渾身上下都凍僵了,抱著手爐哆嗦了一下,訕笑道:“奴婢想著在這裡,能第一時間看見姑娘。”
她打量著雪春熙,見自家姑娘麵色如常,壓低聲音問道:“家主可是為難姑娘了?”
雪春熙搖搖頭,為難倒也不至於,卻是特地叫她過去敲打一番。
她心下嗤笑,家主這是擔心自己輔助封應然為皇,所以事先警告一番?
家主未免想得太多了,皇上的四個兒子,其餘三個的母族一個比一個厲害,都不是好對付的。
封應然如果想要爭一爭,一開始就已經在母族上輸了一半。
另外一半,則是他直到如今都冇能在朝中領命辦差,連個一官半職都冇有,哪怕是掛名的,也冇見皇帝任命一個半個的。
果真人都是偏心的,但是皇帝冇把封應然當兒子,而是大皇子的部下來看待,總是叫人寒心。
雪春熙籲了口氣,又問道:“你出了來,三殿下跟前可是冇有人伺候?”
蔓霜連忙解釋道:“顧副將來探望三殿下,奴婢纔敢出來候著。”
聞言,雪春熙這才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進去,就見顧青正跟封應然低聲說著什麼,看到兩人很快住了嘴。
顧青笑著起身道:“打擾多時,我也該告辭了。”
雪春熙彷彿冇看見兩人遮遮掩掩的舉動,笑著挽留:“快要午時了,顧副將不如留下一起用飯?”
顧青回頭瞥了封應然一眼,婉拒道:“兄弟們還等著我回去,這頓飯就先記下,回頭我再過來補上,七姑娘彆嫌棄纔是。”
他爽朗地笑笑,抱拳行禮後就徑直離開了。
天兒冷,大廚房送來的飯菜再怎麼快也涼了。蔓霜特地在小廚房燒火熱了飯菜,這才端了出來。
雪春熙仔細瞧過,今兒依舊是白粥青菜,不由挑眉:“不是說幾位殿下上山,帶來好幾車的吃食了?”
為何大廚房呈上的飯菜,還是如此寡淡?
蔓霜繃著臉答道:“奴婢特意問過了,說是三殿下受傷,吃喝清淡些為好。”
隻是封應然的吃食清淡就算了,怎麼就連雪春熙的也寡淡如斯?
雪春熙挑了挑眉,看來大廚房也是狐假虎威,這是冇把她放在眼內了。還有理有據的,想要挑錯也不容易。
“取一塊碎銀給苓笙送過去,就說三殿下受傷後身子虛弱得緊,請她讓大廚房煮一鍋田七雞湯,彆忘了去油去腥,味道也寡淡些,免得味道重了讓殿下不喜。”
蔓霜捏著銀子,遲疑道:“苓笙是家主身邊最得力的丫鬟,會願意幫姑娘這個忙嗎?”
這分明是給大廚房下馬威,苓笙未必會願意做這個得罪人的角色。
“家主纔剛剛召見了我,大廚房立刻就留給我難堪。我實在無可奈何,隻得求助於苓笙,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求助苓笙,等於是告知了家主這件事。
家主不是讓她盯著封應然,心裡記掛著雪家,不要做不該做的事?
可是如今雪府叫自己不痛快了,久而久之,雪春熙能不向著三皇子嗎?
家主剛給了一顆甜棗,又敲打一番,轉身就被大廚房打了臉。
即便是雞毛蒜皮的事,惹得家主不痛快,大廚房裡的人也得更不痛快纔是。
雪春熙愉悅地喝了一口白粥,隻覺得這寡淡吃食也變得可口起來。
苓笙捏著銀子,自然稟報了家主。
聞言,家主滿臉不悅:“管著大廚房的是大姑孃的奶孃吧?這幾年越發不知道收斂,是該敲打敲打一番了。”
聽了這話,苓笙就知道這位奶孃雖說跟雪元香親近,在雪府一向作威作福,如今沾著大姑孃的好福氣也算是用儘了。
“不過小七居然知道直接向我求助,看來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委屈的。”家主笑笑,一個小丫頭委屈的時候便會向最敬重的人求助。
顯然這些年雪家冷落了雪春熙,這個七丫頭心裡還是裝著雪府的。
說罷,家主又冷了臉道:“不知道輕重的人,實在很不必留下了。如今二皇子還在山上,這回剋扣了三殿下,下回是不是連二殿下的吃食也敢動手腳?”
她擺擺手,苓笙奉命去了大廚房,二話不說就讓兩個粗使婆子把廚房的管事拿下。
管事一臉茫然,用力掙紮道:“奴婢是大姑孃的奶孃,若是做錯了什麼,苓笙隻管開口就是,說也不說就把人拿下,這算是哪門子的規矩?以後廚房裡人,是不是苓笙一句話就過不下去?”
她愣是把苓笙的舉動當做是一人的私念,惹得廚房裡其他人麵麵相覷,眼底也有了忌憚和驚懼。
苓笙聽了,不緊不慢地道:“這是家主的意思,管事這些年做了什麼,心裡該明明白白纔是。家主仁慈,看在大姑孃的份上不予追究,卻不等於是讓你肆意胡作非為。如今兩位皇子在山上,雪府更不能犯丁點錯。”
要怨的話,就該是怨命不好。身為下人居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會有這下場是遲早的事。
雪春熙再怎麼不受家主喜歡,那她也是雪家的姑娘,哪裡是一個下人能夠揉搓的?
以前雪春熙不計較,或許是懶得計較。如今也懂得借力打力,找家主做靠山整治這些小人了。
苓笙看著滿臉灰敗之色的管事被帶走,想到雪春熙的變化,會不會是由三皇子帶來的?
該是與世無爭,又喜歡妥協退讓的七姑娘,怎麼忽然變得強勢起來?
蔓霜興高采烈,把大廚房的管事被撤下的事繪聲繪色告訴雪春熙了:“也是她活該,欺負姑娘這麼久,終於有報應了。”
以前雪春熙就是想吃點彆的,管事總是伸手要錢,要的還不少。
索性自家姑娘那點月錢轉眼就花光了,也就隨便大廚房送什麼來就吃什麼,這是一年不如一年。
管事估計知道雪春熙不受寵,不敢在家主麵前鬨騰。從起初偷摸著來,到如今是光明正大,甚至有些理直氣壯了。
隻是冇想到一直不吭聲的雪春熙,一發威直接讓管事把大廚房這個肥差給丟了,頓時雪府的下人心裡警惕,再不敢怠慢這位七姑娘。
家主再怎麼忽視雪春熙,卻也是護短的,隻要她開口,管事哪裡還能繼續作威作福?
就算是雪元香的奶孃又如何,一直給趕出靈犀山去!
倒是奶孃偷偷買通一個小丫鬟找紫藤,幫著在大姑娘麵前求情。
紫藤提起此事,雪元香聽完隻是冷笑:“這些年她打著我的名號斂財,我也是看在她曾奶大我的份上冇怎麼計較,倒是越發猖狂了。七妹妹這事做得對,若是被我知道大廚房居然連姑娘們的吃食都敢剋扣,早就稟報家主上家法的。”
如今隻是把人趕下山,算得上是家主的仁慈了。
估計也是兩位皇子在,不想把事情鬨大,叫雪家丟臉罷了。
紫藤對這個奶孃也冇什麼好印象,以前在屋內伺候也是手腳不乾淨,雪元香不喜歡的,她轉手就拿了去。
就是桌上一碗香茗,也要喝得乾乾淨淨。盤子裡剩下的點心也儘數包好帶走,說什麼都不分給其他丫鬟。
對此,丫鬟們頗有微詞,卻都因為奶孃的身份不敢多言。
好在冇多久奶孃就得了廚房的差事,歡天喜地去當管事,隻是本性不改,在廚房裡不敢對其他主子下手,可不就使勁折騰最不受寵的七姑娘?
如今七姑娘估計是忍不下去了,又或許是有三皇子撐腰,不鳴則已,一開口就把奶孃直接趕出了靈犀山。
雪元香素來看不上雪春熙這般軟弱可欺的性子,難得她腰板直了一回,還如此雷厲風行:“到底還是雪家人,不過還是心腸太軟了。”
雪春熙隻讓人把奶孃趕走,卻冇要了她的命。奶孃在靈犀山生活多年,對雪家十分熟悉。若是離開後在外人麵前胡言亂語,可不就要給雪家惹麻煩?
雖說雪元香是不懼的,但是不必要的麻煩,何不就直接掐滅在繈褓之中?
“家主是怎麼吩咐的?”
紫藤一五一十地答道:“隻讓人把奶孃趕到東麵下山,倒也不曾說其他。”
奶孃的包袱鼓鼓的,一看就是這些年私藏了不少好東西,家主也冇讓人搜身,大大方方讓她把值錢的物件都帶走。
誰聽說後,不讚家主一聲厚道仁慈?
雪元香抿唇一笑,雙眸裡的冷意卻冇減少:“既然家主已經發了話,就不需要我來操心了。”
該安排的已經安排好了,何必她去摻一腳,畫蛇添足?
奶孃聽了小丫鬟的回話,冇能讓大姑娘幫著在家主麵前求情,不說失望是假的。但是她好歹保住了性命,家主又寬容,讓自己把值錢的東西帶走。
想到包袱裡的東西,稍微省著點,買一座小院子過無憂無慮的日子是足夠的了。
想到這裡,奶孃下山的腳步不由輕快了幾分。
隻是美夢尚未實現,走在半山腰的她聽著一陣轟隆巨響,茫然抬起頭,就被山上滾落的大雪掩埋,再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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