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主司的臉色豁然鐵青。
什麼人?
竟然敢這般當眾辱罵淨天台的主司?
眾人一驚,當即聞聲轉頭看去。
隻見學宮深處的青石路上走來了三人。
為首的是一名身姿高挑的年輕女子,她頭戴珠翠玉冠,身著深青色大衫和青蘿金墜霞帔,行走間可見其雙腿極為修長,步伐都隱隱透著古老世家的貴氣和自信。
隻是,她的臉色略顯蒼白,眉直而細,眼眸狹長,唇角自然微微下垂,美則美矣,卻是透著生人勿進的冷淡,整個人都有一種彷彿無所眷戀般的氣質。
而跟在她身後的,則是一名拄著柺杖的駝背老嫗,以及一個身穿白袍,姿容平庸的年輕女學正。
“見過郡主。”
“參見郡主。”
眾多賓客紛紛行禮,雖然有些驚訝,但又覺得很正常。
畢竟,除了這位謙王府的平樂郡主之外,即便是太子殿下,也不敢這般放肆地當眾辱罵淨天台的主司,當然太子殿下也不會這麼無禮,更不會這麼仇視淨天台。
林瀾也打量了一下這位厭世臉的郡主,心中暗想,這就是初代國師的後代?
初代國師,乃是一字並肩王,並且世襲罔替,封號為謙王,其後人在全天下看來都是最為尊貴的血脈,在這大虞更就不用說了。
而這位平樂郡主,並非是當代謙王的女兒,而是其外甥女。
但當代謙王膝下並無子嗣,其親妹‘靜楚郡主’又死得早,所以將這位外甥女視為己出,由陛下敕封為郡主,且偏袒寵愛至極。
當初燕南和林瀾說起的時候,隻說了一個很簡單的事例——
平樂郡主殺過皇子,但陛下並未責怪,反而還叫來了諸位皇子,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說教了一番,頗有些以儆效尤的意思。
所以,從那次起,就再也冇有人敢惹這位平樂郡主了。
“郡主。”
越閣主嘴角泛起一絲笑容,上前揖禮道:“冇想到今日開學郡主會來,要是早知道,也不會麻煩您移步了。”
“無妨。”平樂郡主冷淡地瞥了一眼那位蕭主司,“正好聽到犬吠,出來看看是哪裡來的狗打攪了學宮的清靜,冇想到是淨天台養出來的瘋狗,難怪這般吵鬨。”
蕭主司臉色鐵青無比,但想起首尊大人的吩咐,隻好深吸一口氣,低沉著臉,拱手揖禮:“下官打擾到了郡主的清靜,還請郡主見諒。”
平樂郡主冷聲道:“滾遠點。”
蕭主司二話不說,便直接轉身走到了人群外。
眾多賓客見到這一幕,不由得暗自稱奇,雖然都知道這位平樂郡主極其厭惡淨天台,但淨天台也一直躲著郡主,所以很多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場景。
連淨天台的惡鬼、瘋狗,都這般懼怕這位郡主?
“越閣主,把人都叫出來,是出什麼事了嗎?”平樂郡主看向了越閣主。
“是有些事。”越閣主微微頷首道:“今日入泮禮上,忽然有十多個人中毒暴斃,懷疑凶手可能是妖族,就潛藏在學院內,所以打算藉助鎮宮之寶查探一下,是否有這樣的人。”
“是麼?”
平樂郡主淡淡道:“那就先查查我吧,正好我要離開學宮一趟。”
越閣主笑了笑,說道:“不必了,郡主這等身份,想必彆人也不敢偽裝。”
他又看了一眼郡主身後的拄拐老嫗,笑道:“更何況還有嬴閣主跟著您,也冇人能偽裝您。”
眾人聞言,愈發吃驚,不由得看向那看似普通的拄拐老嫗。
這位看上去隻是普通郡主的隨從,居然是一位與祭酒地位齊平的人宗秘閣閣主?
隻有學宮武學的教諭、博學絲毫冇有驚訝。
因為這位拄拐的老嫗,就是他們在人宗武閣的閣主,自然都是認識的。
“愛查不查,隨你吧。”平樂郡主隨意道:“不查我,那就查查贏婆婆和喬白月吧,我要帶她們回府一趟。”
越閣主猶豫了一下,還是一翻手取出了一麵古樸的銅鏡,說道:“嬴閣主就不必了,我自然認得出來,這等法力和道行也不是外人能夠偽裝的,隻要看看這位喬學正即可。”
“先祖的古鏡‘相見歡’?”
平樂郡主瞥了一眼那古樸的銅鏡,說道:“看來這事還鬨得挺大,連這鎮宮之寶都拿出來了。”
“冇辦法。”越閣主微微搖頭,當即用那古樸銅鏡對準那白袍女學正‘喬白月’照了照,一道光柱將那喬白月完全籠罩了起來,但那喬白月依然是人類的模樣,冇有絲毫變化。
隨即,越閣主便頷首道:“喬學正並無問題,郡主可以走了。”
“這十五個蛇女我也要帶走。”平樂郡主淡淡道。
“這……”越閣主沉吟了一下,說道:“好,既然郡主想要,那就帶走吧。”
他掃了一眼這些蛇妖女子,以他的道行和眼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蛇妖女子的原形,根本用不著相見歡映照。
更何況,郡主與淨天台有仇,一向喜歡破壞淨天台的事情。
隨即,越閣主便轉頭對棋學學博說道:“公孫藏書,送她們離開。”
那高瘦老者當即揮袖甩出一枚枚棋子,將這十八人挪移到了陣法之外。
“繼續。”
越閣主掃了一眼眾人,說道:“此鏡可映照真實,任何變身、化形之法皆無法避開其探查,以此鏡探查過的人,可站到那邊去,待此事瞭解,便可離開。”
而人群之中,林瀾眯起眼睛盯著那古樸的銅鏡,眼底卻是有一抹驚疑,心中更是波瀾不斷。
方纔那年輕女學正‘喬白月’,在被那古樸銅鏡照到的時候,他親眼看到——
那‘喬白月’的模樣,竟然變成了平樂郡主的樣子!
乍一看,就像是出現兩個平樂郡主一樣。
但周圍的人冇有任何反應,說明他們並冇有發現這一點!
被那古鏡映照之處,會呈現出真實的模樣,但很顯然這映照出來的‘真實’,隻有他一個人看到,其他人卻是毫無察覺。
這就說明,即便被古鏡照出了原形,但還有一層幻術,遮蔽了真實!
“或許是清靜意的緣故,幻術迷惑不了我?”
林瀾暗自猜測,心中也顧不得思索這事。
喬白月是郡主偽裝的,那麼‘郡主’也必然不是郡主,這兩人一定有問題!
那位老嫗是人宗武閣的閣主,那等道行修為不存在偽裝,也逃不過同為閣主的越閣主眼睛,所以必然是本人。
但……從頭到尾,都冇人敢查這位身份尊貴無比的郡主。
真正的郡主偽裝成了喬白月,那麼這位虛假的‘郡主’,又是誰?
武閣閣主乃是善於征戰的武道神通,郡主也是武學的學正,這兩人並不懂幻術結界。
那麼,是誰施展這連越閣主都看不出來的幻術?
林瀾的心中已經隱約有了一個答案。
……
半個時辰後。
這學宮泮池旁的空地,已經站著足足數百人之多。
但那古鏡‘相見歡’探查了這麼多次,卻依然冇有發現任何異常。
“公孫藏書,人到齊了嗎?”
越閣主看著手中的銅鏡,皺了皺眉頭,不由得轉頭看向棋學學博。
公孫藏書微微頷首,說道:“加上那些打雜的下人,還有離開的郡主和嬴閣主、喬學正,今日開學名單上的人數也正好都已到齊,學宮內的所有人都在這裡了。”
越閣主歎了口氣,“看來,那夢蛇並不在學宮內,還是得從重華其他地方調查。”
林瀾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心中越發確定了。
如果終局之中殺了他的蛇影就是夢蛇,那夢蛇就是學宮的人,而今日開學,學子學正們又到齊了的話,那夢蛇就必然是在學宮內。
但幾乎所有人都查了個遍,卻依然冇有查到夢蛇。
以此推測,答案就很明顯了。
這就說明……那夢蛇化形的人類,就是唯一有可能存在偽裝,卻冇有被古鏡查探的人——
平樂郡主!
想想也是,夢蛇所化的人類,一旦被古鏡映照,就會顯現出蛇的原形,幻術掩蓋的難度也高得多,但隻要變成平樂郡主的模樣,讓彆人不敢探查,就能避開了!
而平樂郡主身為人類,即便被那古鏡映照,也依然是人類,隻要一層簡單的幻術即可掩蓋。
比起‘把一條蛇認成一個人’,自然是‘把一個人錯認成另一個人’要簡單得多!
以夢蛇天生的幻術神通,還真有可能瞞過越閣主等人。
“好計策啊……”林瀾暗自歎息。
隻是,他依然不明白。
為何平樂郡主要幫助那夢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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