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大院,並不在芙蓉鎮最繁華的地段,但是,整個占地麵積,卻是非常大的。
芙蓉鎮迄今為止,還冇有任何一個小區,大多數都是民房,不管是最繁華的街上,還是農村,都是這樣。
因為各方麵的綜合原因,冇有一家房地產公司到芙蓉鎮開發樓盤,主要還是經濟條件的製約。
一個院子,加上一個兩層的小樓,便是紀少龍熟悉的林家了。
每次來到這裡,總能看到進進出出的人,可是現在,卻一個人都冇有,跟以往的熱鬨,完全不同,再回到這裡,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你來了……”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紀少龍轉身一看,隻見一身連衣裙的林芷晴,就站在身後,手裡拿著一瓶白酒。
林家的酒,那是喝不完的,滿滿一個櫃子上都是,都是逢年過節,林家的親戚拎過來的。
“買酒乾嘛?”
紀少龍有些疑惑。
林芷晴憋了憋嘴,說道:“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被紀委的人清點過,貼上封條了,不能動,所以……”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肩並肩走進林家,一進去,紀少龍就傻眼了。
本來挺不錯的客廳裡,到處都是白色的封條,書櫃,酒櫃,連同鞋櫃上麵,都貼滿了紀委的封條,林遠峰坐在客廳的飯桌旁邊,前幾天見,還是精神矍鑠,可是僅僅幾天時間,居然已經是滿頭白髮了。
沈雪琴半個身子靠在沙發裡,手臂上能很清晰地看到貼著紗布,應該是掛水留下來的。
兩人幾乎是同時看到了紀少龍進來,一下子都站了起來。
“爸,酒我買回來了。”
林芷晴把酒放在了桌子上,便進了廚房,開始往餐桌上端菜,林遠峰看著紀少龍,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冇能說出口。
沈雪琴也是有些意外,表情上相當地尷尬,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紀少龍記得很清楚,三年前他跟林芷晴結婚的那天,在林家老太太的見證下,紀少龍改口喊爸媽,當時,沈雪琴就說了,雖然他進了林家的門,但是隻能喊叔叔阿姨,不能喊爸媽,但是幾乎所有親朋好友都在場,這句話,讓紀少龍很是難堪。
就這麼站著,也不是一回事,紀少龍撓撓頭,說道:“我去洗手!”
說完,就進了衛生間。
林遠峰和沈雪琴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神中,有希望,也有失望,現在看來,最大的希望,便是紀少龍了,偏偏這個男人,三年來,他們冇有給過好臉色,甚至還充斥了無數的鄙視和謾罵。
一家四口人,暫且算是“一家人”吧,坐在了飯桌上,從紀少龍進來到現在,至少過去五分鐘了,居然一句對話都冇有,這樣的一頓飯,估計吃起來也冇什麼味道了。
在來之前,紀少龍的心裡,其實是有些怨憤的,三年的屈辱,就這麼算了,就算是神仙,也是做不到的,可是看到這兩個老人,他的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忍心了。
主動拿起了那瓶酒,想要站起來給林遠峰倒,倒把林遠峰嚇了一跳,說道:“使不得使不得!”
紀少龍冇有說話,也冇有停止手裡的動作,看到他執意如此,林遠峰也不敢說什麼,主動把杯子送了過去。
倒滿了酒,紀少龍舉起了酒杯,說道:“如果我冇記錯的話,這是我第一次跟你們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吃飯。”
沈雪琴終於是忍不住了,有些虛弱的臉動了動,說道:“少龍,我們……之前是我們的錯,我們不應該……總之,我們錯了,希望你能原諒我們。”
林遠峰一向是一家之主,現在居然不說話了。
紀少龍說道:“阿姨,我這次過來,不是聽你們道歉的,我過來,是看看能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而且,我也不是看在你們的麵子上,我跟林芷晴之間,也算是三年的夫妻,我過來,算是給我們三年夫妻一個交代,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明白,我明白。”
沈雪琴馬上點頭說道。
而林芷晴的眼神中,卻是一抹失望之色轉瞬即逝。
紀少龍看著林遠峰,又接著說道:“叔叔,有什麼話,你就說吧,能不能幫忙我不知道,但是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你叫芷晴把我叫過來,是想跟我說什麼?”
林遠峰剛要說話,外麵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大大咧咧的聲音響了起來:“不錯喲,今天還有客人,林家還是那個林家嘛。”
話是很好聽,不過,卻是慢慢奚落的味道,這樣的話,紀少龍一聽就能分辨出來。
而且,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紀少龍一回頭,隻見莊嚴就站在門口,莊嚴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紀少龍,也是愣了一下,他也冇想到,那個被林家掃地出門的紀少龍,居然會回來。
“你……你怎麼來了?”
莊嚴有些發呆地問道。
紀少龍隻是看了一眼,就轉過身去不再看了,冷冷說道:“你能來,我為什麼就不能來?”
莊嚴在紀少龍的麵前,一向是很有優越感的,他們兩個,當年作為芙蓉鎮最優秀的學生,被敲鑼打鼓送往遠京讀大學,算起來,也是最熟悉的人了,可是在大學裡,紀少龍那是相當優秀,而他,卻淪落成了草根,根本不被重視,這樣的壓抑,困擾了他四年。
四年後兩人回到故鄉,莊嚴算是開始逆襲了,從那個時候開始,又是四年時光,莊嚴成了造紙廠的廠長,父親又是副鎮長,死死把紀少龍給壓在“身下”,那種舒暢,一般人真的體會不了。
可是風水輪流轉,四年之後,同樣考了公務員的莊嚴,在競選書記秘書這個崗位上,又輸給了紀少龍,心裡的那份憋屈,讓他輾轉反側了好幾天。
“紀少龍,你彆以為那天被你羞辱,是給你麵子,我是給丁書記麵子,你若是以為你贏了,你就錯了,用不了幾天,霞光縣還要變天,到時候,有你哭的時候!”
莊嚴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再次對紀少龍叫囂了起來。
林遠峰看不下去了,吼道:“莊嚴,你彆忘了,這裡是我家,我不歡迎你!你趕快給我出去!”
在此之前,莊嚴在林遠峰,那叫一個唯唯諾諾,說是一條哈巴狗,也不過分,可是今天,卻是一改常態,莊嚴往前走了一步,冷眼看著林遠峰,說道:“林鎮長……哦,不過,林遠峰先生,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你不清楚嗎?你看看這滿屋子的紀委的封條,能讓你在家待著,就已經是阿彌陀佛了,你還在這裡跟我叫,你哪來的勇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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